霍炎说:“霍炀谋朝篡位,不仅暗害了父皇,还要置我于死地,一众暗卫拼死护我逃出升天,我想回京城调人却发现到处都是霍炀的人几次差点死于非命,我只能先来西州将京城的情形的告知于你,免得你们也遭了霍炀的毒手……”
他说着,忽然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往一旁栽去。
霍峥连忙上前扶住了霍炎,“父皇当真已经——”
“我离开京城的时候,父皇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霍炎面容晦暗,看起来很是悲痛。
在十六皇子出生之前,九皇子一直是最受皇帝宠爱的,若非他在西州落入叛军之手,丢尽了皇族的脸面,还不肯听父皇的话娶西陵长公主,他大抵会一直深受皇恩。
如今皇帝死了,霍炎不可能无动于衷。
连霍峥脑海里都止不住地浮现父皇对他还算和颜悦色的模样,他虽非王皇后亲生,但自幼养在皇后膝下,算是半个嫡出,不是父皇最宠爱的那一个,却是父皇最倚重的那一个。
霍峥年少时,便在文治武功各个方面都展现出了过人之处,那时候他还不是贤名远播到让皇帝都忌惮的长安王,皇帝对他一向严苛,偶尔也露出几分慈父之态。
父皇也会说“七郎日后要越发勤勉,好为朕分忧。”
或许是父皇很少会用那么欣赏的目光看着他,所以霍峥在很多感觉到父皇做事不公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句话,他想或许父皇是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才待我格外严苛。
本来霍峥可以一直骗自己,父皇不是偏心,他只是对待每一个儿子都不同,直到他在西州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打了胜仗回京,父皇却非要逼他娶西陵长公主。
父皇明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不管是心里还是身边都容不下别的女子。
可父皇仍旧要逼他做出选择。
太子之位和春枝,他只能选一个。
霍峥选择了忠于自己的心。
自此退守西州,一心造福西州百姓。
这几年,霍峥累得不行的时候,也会想父皇看到西州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是否也会觉得他这个儿子不曾辜负他的期望?
他也会想要是有一天父皇不把他这个儿子看作威胁到他皇位的人,召他回京团聚的时候,他能跟父皇说一句,这些年我在西州,过的很好,不曾忘却父皇昔日教导,更不曾心生怨怼。
可霍峥在被贬出京城,心中愤恨时和父皇见的那一面,竟然就是父子俩的最后一面。
一分别,便是永别。
霍峥想着父皇从前同他相处的模样,沉默良久。
春枝上前牵住了霍峥的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霍峥一个很温柔的眼神: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这里。
我就在你身边。
人生有太多的意外,哪怕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
可亲人离世总是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即便沉稳持重如霍峥,在听闻父皇离世的消息之后,也会悲痛恍然。
顾元嘉却在听完九皇子的话之后,再三琢磨,并提出质疑,“瑞王做此谋朝篡位之举, 定然早有准备,九殿下与他同在京城,日日相见,当真没有半点察觉?”
西州和京城离得实在太远了,消息往来总归不是那么方便,都用兵讲究兵贵神速,其实朝堂很多事也是要消息快才能及时应对。
这次京城的消息没能传到西州来,定然是因为瑞王大范围清扫潜伏在京城的眼线暗桩,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才能封锁消息不外传。
可霍炎身在京城,且一直跟霍炀作对。
九皇子若是跟长安王一样每日都忙着各种正事,把造福百姓放在一位,没有察觉瑞王要谋朝篡位也就罢了。
可九皇子是一个天天盯着瑞王,每日就只有一件正事,那就是跟瑞王对着干的人啊。
这样一个人,居然在瑞王谋害皇帝,对他痛下杀手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甚至到了不能自保的地步……
竟然落到了只能跑到了西州来报信的境地。
顾元嘉作为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实在很难不怀疑霍炎的用心。
这等情形之下,王爷只需唱红脸兄友弟恭,他这个谋士的,便唱白脸质疑九皇子的来意,诈他一诈。
霍炎一向脾气大,哪怕这三年在皇帝跟前不那么得脸收敛了许多,一生气依旧会暴露本性,对顾元嘉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顾元嘉神色如常道:“九殿下在京城势力不小,一向能同瑞王分庭抗礼,这次瑞王动作如此之大,九殿下却——”
霍炎不等顾元嘉说完,便怒声打断:“你是说我西州来报信不安好心?”
霍峥连忙道:“元嘉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这个意思!”
霍炎气的脸都青了。
他怒极反笑,“是了,我在你们这些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来西州能安什么好心?”
九皇子说着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的像是马上要断气一般。
霍峥见状,连忙让忍冬上前替霍炎看看。
“既然如此,那还救我做什么?”霍炎抬手把忍冬拨到一边,他对霍峥和顾元嘉等人怒目而视,“他没说错,我来西州的确不安好心。”
九皇子恼火道:“我能有什么什么好心?我就是想让你和霍炀蚌鹤相争,我好坐收渔利之利!”
“九弟。”霍峥出声安抚道:“你伤的很重,不能生这么大气,且消消火听元嘉把话说完。”
“顾元嘉对我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们不就是想听我说这些吗?”霍炎面色惨白如纸,一张嘴仍旧如刀子一般,“就当我这几年为西州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一片好心喂了狗!若你们若是不信我,只管把我扔出去自生自灭——”
这话说完,霍炎就猛地吐了一口血。
血红的触目惊心,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忍冬连忙上前给霍炎把脉。
脉象大乱。
本来就伤重的人,此时更是气若游丝。
忍冬黑着小脸怒斥顾元嘉,“他本就重伤在身,你作什么还要这样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