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暗地域,一个合格的冒险者必须掌握三项基本生存技能:闭嘴,观察,以及在必要时让别人永远闭嘴。
巴尔自认在这三项上都颇有心得,尤其是第一项。毕竟,虽然综合来看属于搞笑角色,但毕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在早年遭到魔族巨头追杀的逃亡生涯里早已被迫将“沉默是金”这条古训提升到了战略级别的高度。
黑肺镇,这个靠近魔索布莱城,且建立在巨大发光蘑菇群落阴影下的城镇,是附近所有混乱与罪恶的浓缩液。而它的心脏,或者说更像是阑尾的那个部分,就是“石与蘑”酒馆。
一踏入酒馆,一股混合着劣质麦酒、汗臭、霉菌以及某种不明生物体液发酵后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浓郁到足以让地表最坚韧的酒鬼当场申请神殿的净化术。
“哦,我喜欢这儿的味儿,”巴尔在露维娅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闻起来就像巨魔的屁股里塞了一只发酵了三百年的臭鼬,纯正的地底风情。”
“闭嘴,你的比喻很恶心!”露维娅言皱了皱眉头,“让美丽的精灵小姐有点想孕吐!”
“就不闭,这是你偷偷骂我的代价!”
“我才没偷偷,一直是当面说的~”
“说真的,你这个太贱了......”
两人吵吵嚷嚷地进了酒馆,他们此刻的伪装相当到位。
巴尔用泥土和灰尘涂抹了面庞,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身形,让他看起来像个沉默寡言的佣兵(原本应该是奴隶的,但巴尔中途不肯了),就像那种活不过三章就会被当成炮灰的典型龙套。
露维娅则更为精妙,她将自己金色的长发染成了灰扑扑的颜色,脸上画着几道象征着某个已灭绝地底部族的图腾,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靠近就死”的野性气息。
两人都披着宽大的斗篷,这在幽暗地域很常见,所以不至于显得扎眼。
当然,这一切伪装都离不开【巧言术】卷轴的魔法灵光。
此刻,在巴尔的耳朵里,地精尖锐的窃窃私语、灰矮人雷鸣般的咆哮、甚至角落里一只多眼怪蠕动时发出的黏腻咕噜声,都自动翻译成了他能理解的通用语。
只不过魔法的翻译腔调依旧生硬,让整个酒馆听起来像是一场由劣质翻译软件主持的国际罪犯交流大会。
“......嗝......班瑞家的那些黑皮婊子,给的钱是多,但规矩也他妈的多!”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灰矮人佣兵,正把装着深渊黑啤酒的石杯砸在桌上,酒沫飞溅,“老子的队伍,就因为在矿坑里多看了一眼那些‘硫磺矿’,回来就‘失踪’了两个兄弟!失踪!我呸!”
巴尔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拉着露维娅在一个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坐下,点了两杯这里最便宜、看起来也最不容易喝死人的蘑菇酒。
“魔索布莱城的班瑞家族,卓尔精灵的统治阶层之一,甚至多年以来都处于第一家族的位置,也就是最高执政权。”露维娅轻声解释。
这点情报,其实路上早已经交换过了,此时不过是再度提醒。巴尔微微颔首。
“听听那边,”露维娅用眼神示意吧台方向。
两个瘦小的地精正缩在吧台的阴影里,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交谈。
“......班瑞家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武器、盔甲,甚至还有魔法仆役,源源不断地来。杜垩登家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嘘!小声点!你想被挂在城门口当风干肉吗?听说班瑞主母很快就要宣布一件‘大事’,到时候,整个魔索布莱城都得听她的......”
卓尔内斗,在地底世界不是什么新闻,但最近的规模和烈度似乎正在升级。巴尔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这会是有用的情报吗?
他啜了一口那堪比毒药的蘑菇酒,味蕾瞬间传来一股混合着泥土、腐烂物和微弱电击感的复合型冲击。他面不改色,但露维娅还是捕捉到了他眉毛那零点一秒的抽搐。
“怎么,我的‘瑟尔佩恩,乌-贝斯’队长,”她用精灵语低声嘲讽,享受着只有她能发动的精神攻击,“不喜欢地底的佳酿吗?这可是大地的馈赠。”
自从不演了以后,“瑟尔佩恩,乌-贝斯”这个侮辱性极强的称呼俨然已经成为露维娅的新口头禅。巴尔选择用无视来应对,因为他深知,任何反驳都会让对方的兴奋度呈指数级增长。
“不如日本清酒......”巴尔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酒杯,忍住呕吐的欲望,“......喝的时候要用木杯喝,有一种清香的味道。还得留卫生胡,贼讲究。”
他的注意力被另一桌的交谈吸引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商人的半身人,正在向一个全副武装的佣兵小队吹嘘。
“......想去地表?嘿,做梦去吧!”半身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整个魔索布莱城只有一条通往地表的道路,被十大家族垄断。想从这帮黑皮婊子手里拿到去地面的特权......至少先让她们配种个几百次吧?”
佣兵小队的队长顿时缩了缩脑袋:“还是算了......又不是只有魔索布莱城有地上通道,我们还可以去其他地下城碰运气嘛!”
“那你就得穿越几百里危机四伏的隧道,和数不清的怪物玩捉迷藏喽——”
“不过嘛,”半身人搓着手,“我还有一条门路......”
巴尔耳朵一动。
这家伙真有路子?
正在巴尔伸长耳朵准备听仔细的时候,麻烦却主动找上了门。
三个壮硕的熊地精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暴虐的光芒。
他们停在了巴尔和露维娅的桌前,巨大的身影投下了一片阴影。
“新来的?”刀疤脸熊地精的声音粗哑刺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看起来像两只迷路的地表小白兔。懂不懂规矩?想在这儿坐着,得先孝敬一下‘石与蘑’的守护者,也就是我们。”
巴尔有些无语,偏偏在这时候?
这桥段怎么这么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