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心里又惊又怕,惊的是这看似玩世不恭带着宠物的钦差,问责起来竟如此犀利;
怕的是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犹豫了好一会儿,县令终于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
“钦差…… 钦差大人,这…… 这实在是情况复杂啊。最近城中事务繁多,下官一时疏忽,没能及时处理好难民安置之事,还望大人恕罪啊。”
县令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观察宋凌秦的神色。
宋凌秦看着县令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没过多指责,只是神色严肃地说道:“县令大人,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安置灾民,密切关注灾民情况,即刻准备施粥。”
说罢,宋凌秦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清了清嗓子,照着里面的内容朗声读了出来:“
有详细户口的人,按户口上的人口来登记,每人能领一斗杂粮。
但必须全家人到齐才能领取,绝不能代领。若有人行动不便,哪怕是抬,也得抬过来,方可领到粮食。
无户口的人,需详细登记家中情况,随后到粥棚领粥。
对于那些既无户口又无路引,却想要入户朔方城的人,要妥善分配好居住的地方和田地。
虽说当下干旱,但田地还是得开荒耕种。
无详细登记的人,不能领取赈灾粮粥,只能通过开荒来换取粮食。
凡是家中米粮不足的百姓,皆可以劳动力开荒换粮。
开完荒之后,便安排他们去修水渠、修路、修城墙等。
如此一来,今年的徭役便无需另外征人,只要百姓完成这些工作,就给予相应粮食。
另外,抓到的山匪全部登记入册,带去开荒种田,每天仅供应一顿粥棚的粥。
至于粥棚的粥,需用三份粗粮混合一份糠麸、糠皮熬制;粥的浓稠程度,要达到立起筷子而不倒的标准。”
读完,宋凌秦利落地收起纸张,动作迅速得让县令连多瞄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到时候,所有这些情况都必须详细登记好,最后要拿回去呈给陛下查看。这些可都是陛下出发前精心安排好的事宜,县令大人务必严格按照我刚刚所说的去做!我只看最终结果!”
县令一听,心中暗自思忖,这二世祖估计是家里人安排好了,借着赈灾来给自己镀金呢。
哼,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可他哪里知道,这张纸,竟是宋凌秦下午的时候,按照国师大人的意思匆匆写出来的,纯粹就是宋凌秦用来在县令面前“装逼”用的。
县令表面上连连称是,心中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如何在执行过程中动点手脚,既能应付钦差,又能不影响博陵崔氏的计划。
宋凌秦看着县令那副看似恭敬,实则暗藏心思的模样,心中冷笑,却并未表露出来。
他太了解这类人了,这县令肯定不会轻易妥协配合,接下来必定还有其他的小动作。
石峥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并未发表任何意见。他心中却对宋凌秦的机智暗自点头,
他默默想着:只要不让自己跟那些鬼打交道,自己肯定能全力配合,把这事儿办好!
待宋凌秦回到住处时,他刚拿出牛眼泪抹在眼皮上,又看见那几只鬼鬼又悄然而至。
这次,它们带来了苏沐瑶打探到的新信息。
当宋凌秦得知县令跟博陵崔氏的嫡女居然有着一层不为人知的瓜葛时,感觉自己像是吃到了一个超级大瓜,内心那股想要倾诉的欲望瞬间爆棚。
可身边无人能满足他此刻的倾诉欲,于是他只能迫不及待地跑去跟石峥分享这个劲爆消息。
石峥听完这个瓜,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半晌都没合上。
他着实没想到,国师大人仅仅一天时间,就能打探出如此多隐秘的信息,心中不禁对国师大人深感佩服。
而苏沐瑶这边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对她而言,夜晚,向来是绝佳的修炼时机。
这次就选梦蝶之术来修炼,正好探听消息。
与此同时,鬼鬼们也迎来了最为活跃的时候。
它们如同一缕缕无形的轻烟,毫无阻碍地飘进那些世家大族的深宅大院。
平日里,这些地方壁垒森严,寻常人难以窥探分毫,可对鬼鬼们来说,却如入无人之境。
它们光明正大地穿梭在各个房间,偷听着世家大族们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话。
这下真让它们偷听到有用的消息!
县令大人,在宋凌秦和石峥离开后,立刻铺开纸张,凭借着记忆,快速默写出刚刚宋凌秦吩咐的事项。
写完后,他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小心翼翼地将纸折好,放入袖中。
随后,他匆匆出了衙门,登上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马车,朝着博陵崔氏府邸,也就是自己未来岳父府上驶去。
马车悠悠前行,车身随着道路的起伏不断颠簸摇晃,他的心也跟着跌宕起伏。
县令坐在车内,时不时掏出手中的纸张看上一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越看越觉得,这张纸上所写的内容,绝非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赈灾钦差领头宋凌秦能想出来的。
毕竟,宋凌秦不过是个仗着投胎技术好,出生便注定要接替侯爵之位的宋小侯爷罢了。
像他们这种来自皇都的官二代,出发前想必早就让谋士和其他长辈精心谋划好了“赈灾方子”。
他只需要大摇大摆地过来,按部就班地监工,最后拿着别人辛劳的成果回去复命就行。
真是幸福啊!
赈灾居然只是他们的踏脚石,这次过来赈灾,拿着别人辛劳的成果,回去再给陛下展示一下结果,就能镀金升官?!
县令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哼,这世道可真不公平!”
想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
历经无数日夜的煎熬,好不容易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考上举人,又经过殿试,却终究棋差一着,
仅仅得了第五名,最后被分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来做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