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冰湖局
邺城以南,百里之外,烟波浩渺的太湖。隆冬时节,湖面并未完全封冻。
但靠近西北岸的,芦苇荡区域,却因水浅流缓,结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冰。
无边无际的芦苇,早已枯黄,顶着沉甸甸的芦花。
在凛冽的北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
冰面并不平整,布满裂纹和冻结的气泡。
反射着阴霾天空的铅灰色,更添几分肃杀与荒凉。
冰面上有三艘吃水颇深、船体坚固的,平底盐船。
如同三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停泊在,芦苇荡边缘。
船身被粗大的缆绳,固定在打入冰层的木桩上。
船上没有悬挂,任何旗帜,显得格外低调而诡异。
此刻,其中一艘最大的盐船甲板上,气氛却与周围的死寂,截然不同。
船楼内,临时布置起了一间暖阁,炭盆烧得通红,驱散着湖上的寒气。
一张紫檀木棋盘,摆在暖阁中央,黑白二色的云子,温润如玉。
棋盘一侧,坐着此间的主人,江东盐枭之王郗鉴。
他依旧是一身素雅锦袍,面容沉静,手指拈着一枚黑子,正凝神注视着棋盘。
而坐在他对面的,竟是慕容昭!
第二幕: 黑白棋
她脱去了,厚重的冬衣,只着一身素净的青色襦裙,外罩一件半旧的棉质比甲。
脸上未施粉黛,只是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
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依旧明亮而沉静。
她手中,拈着一枚白子,目光同样落在,棋盘之上。
仿佛在这,冰天雪地中的盐船上,只是在进行,一场寻常的棋局。
暖阁内只有两人,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无形的刀光剑影。
暖阁外,甲板上,郗鉴带来了,十几名心腹护卫。
如同钉子般,矗立在风雪中,眼神锐利,手按刀柄。
而慕容昭的身后,只静静地站着,两名蒙着口鼻、低眉顺眼的“医女”。
正是鬼车首领阿荆,和另一名女奴假扮。
“慕容医官,棋风凌厉,杀伐果断,颇有男儿气概。”
郗鉴落下一子,封住了白棋一条大龙的去路,声音平淡无波。
“只是…过刚易折。这盘棋,医官的大龙,怕是危矣。”
慕容昭看着棋盘上,黑子构筑的铜墙铁壁,眉头微蹙。
她沉吟片刻,并未在局部纠缠,而是拿起了一枚白子。
轻轻落在了,棋盘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边角位置。
“郗盟主谬赞。弈棋之道,在乎全局,不争一隅。”
她抬起头,迎向郗鉴,深邃的目光。
正如这乱世争鼎,一城一池的得失,又岂能定乾坤?
盟主坐拥,江东盐利,掌控水道命脉。
北联慕容,南通建康,左右逢源,才是真正的执棋高手。
“呵呵,”郗鉴轻笑一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医官过誉了。郗某不过一介商贾,乱世浮萍,唯求自保,做些微末生意糊口罢了。
比不得医官悬壶济世,活人无数,‘白衣观音’之名,邺城内外,谁人不知?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若有深意的探究。
只是…邺城如今,水深火热,医官却不在城中,救治黎民。
为何有雅兴,来赴郗某这冰湖棋约?
第三幕: 求药引
慕容昭端起,手边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温润,却暖不了她指尖的冰凉。
“邺城瘟疫虽烈,但根基尚在,人心未散。”
她放下茶杯,目光投向暖阁外,灰蒙蒙的湖面。
“妾身此来,是想向盟主,求一味‘药引’。”
“哦?何药引?竟需医官亲自远涉太湖?”
郗鉴拈起一枚黑子,看似随意地,在指尖把玩。
“盐。”慕容昭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盐?”郗鉴动作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正是。”慕容昭神色坦然,“邺城久困,盐路断绝。”
军民缺盐,体虚无力,疫病更易蔓延。
妾身研制一方新药,需以纯净湖盐为引,方能激发药性,克制瘟毒。
听闻太湖南岸,有上等盐场,故冒昧前来,望郗盟主念及北地生灵,施以援手。
她的话语,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郗鉴看着,慕容昭清澈的眼眸,似乎想从中看出一丝破绽,但最终只是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医者仁心,令人感佩。些许湖盐,郗某自当奉上。只是…”
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慕容昭身后,那两名低眉顺眼的“医女”。
又落到慕容昭,略显苍白的脸上,“医官面色不佳,可是旅途劳顿?”
“郗某船上备有上好舱室,不如暂歇片刻,待盐备好,再送医官返程?”
这看似关怀的话语,实则暗藏机锋,是试探,也是变相的软禁!
慕容昭心中,警铃大作,她面上不动声色,刚想婉拒。
第四幕: 底舱漏
突然!“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猛地从船舱下层传来!
紧接着,是剧烈的摇晃,和木头断裂的刺耳声响!
整个船楼都猛烈地,晃动起来!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跳起,哗啦啦滚落一地!
“怎么回事?!”郗鉴脸色骤变,霍然起身!
“盟主!底舱!底舱漏水了!”一名护卫惊慌失措地,冲进来禀报。
“像是…像是撞到了水下的暗桩!破了好大一个洞!堵不住!水涌得太快了!”
“暗桩?!”郗鉴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
这里是太湖浅水区,他常年走这条线,水下地形了如指掌,怎么可能有暗桩?!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刺向慕容昭!
慕容昭表面,也是一脸惊愕,她迅速起身,扶住摇晃的舱壁。
“怎会如此?盟主,速速派人抢修!”
“抢修?!”郗鉴怒极反笑,“慕容昭!你好手段!”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这暗桩…是你的人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