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杰从地下通道钻出,浑身带着泥灰,右腿沾着黑泥,显然刚踩塌了一处暗道机关。他没停顿,拎着那只断口装置冲向战场中央,途中猛力一掷,金属外壳砸在魔修脚边炸开烟尘。不是攻击,是遮蔽。
王沐阳的拇指狠狠压进剑柄血痕深处。
不是本能,而是刻意——那一道旧伤早该结痂,却被他用指节反复碾开,血混着汗渗入木纹,黏腻得像某种契约。剧痛如针,从掌心直刺灵台,反倒让摇晃的视线稳了下来。他听见身后年轻修士们绷紧喉咙的声音,像一根根拉到极限的弓弦,只等他倒下便溃不成军。
可他没倒。
剑尖微颤,却稳稳悬停在半空,仿佛被无形之力托住。那滴将坠未坠的血珠顺着剑脊滑落,砸在阵图裂痕上,竟发出一声极轻的“嗤”响,邪雾蔓延之势竟真的缓了那么一瞬。
李欣烨看见了。
她正蹲在西侧阵台边缘,左手按着渗血的手腕,右手虚悬于符纹之上。血珠不断滴落,不是浪费,而是催化。就在王沐阳稳住剑的刹那,她眼角余光捕捉到魔修眼角一道细微裂纹——不是皱纹,是符咒反噬留下的痕迹,和桃花林外围石碑上的禁制纹路如出一辙。
“他在等我们认出他。”她声音不高,却穿透战场低鸣,直接传入王沐阳识海,“他是当年守墓人。”
魔修脚步一顿,笑意凝固在嘴角,像是被人揭开了最得意的伪装。他没否认,反而抬手抚过左颊,仿佛在确认面具是否真的不存在。
王沐阳没回应,只将剑横得更平了些。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来历的时候。对方暴露身份,必有所图;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守住眼前这方寸之地。
三人几乎同时动了。
王沐阳踏前一步,剑锋直指魔修眉心,灵力不再外放,而是沉入脚下阵纹,像钉子般扎进大地;李欣烨左手按地,右手结印,阵图光芒虽弱,却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将三人圈入其中;黄文杰则站定右侧,双手掐诀,引动残存灵流绕体流转,不攻不守,只为分担压力。
魔修动了。
第一击落在王沐阳剑上,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脊流下,却仍没松手。第二击轰向阵壁,李欣烨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丝,却咬牙维持灵力不散。第三击直扑黄文杰,他硬接一掌,整个人被轰退三步,靴底犁出深沟,却稳稳站住,未退半寸。
没有呐喊,没有怒喝,只有呼吸声交错,沉重如鼓。
每一次碰撞都像在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王沐阳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那是旧伤被魔气侵蚀后的反应,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碎玻璃;李欣烨手腕伤口扩大,血珠连成线,滴落在阵纹上竟浮现出模糊古字“禁”,她没看,只当是幻觉;黄文杰踩碎一块阵砖,脚下露出半截玉简,刻着“守心”二字,他也没低头,只是把那只断口装置残骸塞进腰带,当作最后的底牌。
魔修第四次出手时,动作慢了半拍。
不是疲惫,而是犹豫。他的目光扫过王沐阳腰间的桃花纹,又掠过李欣烨腕上血痕,最后落在黄文杰脚边那块残破玉简上,眼神第一次出现波动。
李欣烨捕捉到了。
她没说话,只是将灵力注入阵图更深一层,让那层薄光微微泛起涟漪。魔修皱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你在等什么?”王沐阳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等我们撑不住?还是等你自己撑不住?”
魔修冷笑,掌风再起。
这一次,攻击目标不再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脚下阵图核心。他五指成爪,灵力如黑蛇缠绕,就要撕裂最后一道防线。
黄文杰怒吼一声,扑上前去格挡,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轰然巨响中,他整个人被砸进地面,泥土飞溅,却死死卡住魔修手腕,不让其再进一步。
李欣烨趁机调整阵图流向,将剩余灵力全部集中于三人脚下,形成一个极小却极稳固的圆环。她脸色苍白如纸,却始终没倒。
王沐阳站在最前方,剑尖微微下垂,不是无力,而是蓄势。他知道,此刻谁都不能倒,哪怕只是退一步,整个防线都会崩塌。
魔修终于变了脸色。
他猛地抽手,反手一掌拍向黄文杰胸口。后者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依旧死死抱住对方手臂不放。
“你疯了!”魔修低吼。
黄文杰笑了,牙齿染血,“你说对了,我就是不让你过去。”
李欣烨闭眼一瞬,再睁眼时,阵图光芒骤然收缩,只余三人脚下方寸之地亮着微光。这不是防御,是孤注一掷的聚焦。
王沐阳终于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而是单膝跪地,左手掌心贴住地面,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阵纹。剑仍握在右手,垂在身侧,剑尖离地不过两寸,微微晃动,像风中残烛。
魔修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守住?”
剑尖突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