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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我在废土肝熵值 > 第83章 余烬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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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的流逝。

只有光。一种被永恒冰晶无数次折射、散射后形成的、迷离而冰冷的微光,充盈着视野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

星陨镇核心区,化作了一座巨大无朋的、内部结构纤毫毕现的水晶棺椁。扭曲的金属穹顶框架、断裂的能量管道、冻结在奔跑或祈祷姿态的人形冰雕、以及中央那株被深蓝坚冰彻底包裹、依旧保持着最后搏动姿态的生命摇篮巨树… 一切都被封存在绝对透明、绝对坚硬的物质之中,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在这座水晶棺椁的最核心,一块比其他地方更加深邃、内部仿佛有星河漩涡在缓缓流转的幽蓝冰晶里,封存着一个人形。

阿土。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仰头向天的姿态,双臂微微张开,仿佛在拥抱或抵抗着什么。体表残留的冰蓝纹路和翠金烙印的光芒彻底凝固,如同最精美的琥珀昆虫。背部的“门”区域,那块冰蓝色的皮肤,此刻是整块幽蓝冰晶中颜色最深、结构最复杂的区域,像是一扇被强行冻结在开启瞬间的、通往未知维度的门户。

他的意识呢?

在引爆“悖论纹路”、承受湮灭回响、成为整个星陨镇生命回响的共鸣核心、最终又连接了深渊爆破的终极混沌脉冲之后… 他的意识并未消散,也未沉睡。

它被打散了。

如同将一捧沙砾撒入无垠的冰海。阿土的意识碎片,承载着部分自我认知、星陨镇的记忆碎片、霜语者的法则污染烙印、生命星辰的祝福余烬、以及那湮灭回响的混沌脉冲残响… 被永恒冰封的瞬间,以量子态的形式,均匀地弥散在整个星陨镇核心区被冻结的物质与能量场之中。

他不再是一个“个体”。他成为了这片“静默疆域”本身的一部分,一种弥漫性的、非连续的、近乎背景辐射般的… 集体意识场。

这片意识场是静默的,非思考的。它更像是一张巨大的、记录了星陨镇最后瞬间所有信息的全息底片,被封存在绝对零度的保险柜里。偶尔,当某个被冻结的能量节点因量子涨落产生极其微弱的波动,或者外部某个频率的能量穿透厚重的冰晶壁垒时,这张“底片”的某个角落会短暂地“显影”:

一个矿工被熵影霜晶覆盖前,望向妻儿照片的最后眼神;

青禾按下通讯按钮时,指甲刺破掌心渗出的血珠在低温下凝结的细微声响;

雷恩启动起爆器时,那声混杂了绝望与决然的怒吼在狭窄通道中的回音;

生命摇篮巨树核心,那微弱的翠金光芒在绝对零度降临前最后的一次搏动…

以及… 霜语者逻辑核心被混沌脉冲击中时,那庞大意志结构中一闪而过的、无法理解的“空白”与… “痛”?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幽灵般在这片死寂的冰晶迷宫中无规律地闪烁、传递,构成了“静默疆域”内部唯一的、非时间的“动态”。

深脉·余烬据点

距离被冰封的核心区数十公里深的地下,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被粗糙改造为临时的避难所。这里空气污浊,混合着硫磺、矿物粉尘和汗水的味道。微弱的、由地热和少量星尘矿石驱动的光源,勉强照亮了洞壁上湿漉漉的岩石和简陋的管线。

青禾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身上裹着脏污的保温毯。她的一条手臂用简陋的支架固定着,脸上带着冻伤和擦痕。她的眼神不再有实验室里的锐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强行支撑的坚韧。

她的身边,聚集着不足百人的幸存者。他们是冰封前最后时刻,或因在外围巡逻、或因在较浅矿脉作业、或因在紧急通道抢修而侥幸逃过核心区终末冰封的星陨镇居民。每个人脸上都刻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失去一切的巨大空洞。

“青禾大人… 我们… 我们还能回去吗?” 一个年轻的女孩声音颤抖地问,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没有能源的、屏幕碎裂的旧式平板,上面凝固着一张全家福。

青禾的目光扫过女孩,扫过沉默的人群,最后落向溶洞深处那条通往更深、更黑暗地脉的裂隙。那里,是她带领幸存者们逃出来的方向,也是… 熵影活动越来越频繁的区域。

回去?回到那座被永恒冰封、内部可能还残留着失控法则和霜语者崩溃余波的水晶坟墓?她不敢想。

“我们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那里… 是‘静默疆域’。任何靠近的生命,都会被失控的绝对零度瞬间冻结、同化。阿土… 队长他们… 用命给我们换来的,不是回家的路,是… 活下去的可能。”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可是… 食物… 水… 能量… 都在耗尽…” 一个中年矿工低声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深脉里的熵影… 它们越来越活跃了… 没有星火卫队,没有守护之柢… 我们…”

他的话引起了人群一阵压抑的骚动。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青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她知道,必须给他们一个目标,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的稻草。

“我们还有生命摇篮的火种。” 她指了指溶洞中央一个被严密保护、散发着微弱翠金光芒的金属箱。那是她从实验室核心抢救出来的、生命摇篮最基础的生命编码数据库和一小块未激活的摇篮核心碎片。“它需要能量,需要安全的环境才能重新激活、成长。”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条黑暗的裂隙:“霜语者… 那个冰封我们的意志… 崩溃了。但祂引动的法则,祂留下的‘疆域’还在。深脉里那些熵影,失去了祂的压制,变得更加混乱、更加… 饥饿。它们也在寻找能量,寻找… 新的‘秩序’。”

“您的意思是…” 一个曾参与过熵影研究的工程师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霜语者崩溃的地方… 伊甸主遗迹层。” 青禾的眼神锐利起来,指向深脉裂隙的方向,“那里是熵影爆发的源头,但也可能是… 唯一残留着能级足够高、且可能被我们利用的‘秩序’碎片的地方!霜语者的逻辑核心虽然被炸毁,但祂庞大的力量不可能瞬间消散!那些崩溃的法则碎片、那些残留的伊甸科技… 甚至是那些被我们炸碎的熵影核心物质… 它们都散落在遗迹深处!”

她站起身,尽管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脸色一白,但声音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我们要活下去,要重建家园,就需要力量!需要对抗熵影、对抗这残酷深脉的力量!等待救援?不会有救援了!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还有… 从毁灭的废墟和敌人的残骸中,捡起能用的碎片,拼凑出属于我们的‘新秩序’!”

她环视众人,目光灼灼:“组织探索队!目标:通往伊甸主遗迹层的深脉裂隙!我们去那里,不是为了送死,是为了… 捡垃圾!捡那些能让我们活下去、能让我们点燃新火种的‘垃圾’!星火熄灭了,我们就用敌人的残骸当燃料!摇篮冻结了,我们就用废墟的基石重建!”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绝望的麻木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粗糙的生存欲望所取代。捡垃圾?从毁灭他们家园的怪物和意志的坟墓里?这想法疯狂而卑微,却像黑暗中擦出的一星火花。

“我去!” 岩山的声音响起。他拄着一根粗糙的金属拐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燃烧着和青禾一样的火焰。他失去了一条腿,但守护的意志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熟悉熵影的臭味!我认得那些该死的苍白几何体碎片!”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几个年轻的、眼中还残留着血性的前卫队成员站了出来。

青禾看着这些愿意跟随她走向更深黑暗的面孔,沉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趟旅程九死一生。深脉的未知、活跃的熵影、遗迹中残留的失控法则和霜语者崩溃的余波… 每一样都足以致命。

但这是唯一的生路。一条在静默疆域边缘、在毁灭废墟之上、用敌人的残骸铺就的,通往渺茫未来的荆棘之路。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再次投向北方那被永恒冰封的核心区。

阿土… 如果你还能感知… 请看着我们。

看着我们如何在灰烬中爬行,在怪物的残骸上,点燃下一颗…

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