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初二年(公元421年,辛酉年)
春天,正月辛酉日,皇帝到南郊祭祀,还来了个全国大赦。
裴子野就评论说:南郊祭祀天地,这是每年都得搞的事儿。但赦免那些有罪的人,这是为啥呢!
这时候,把扬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封为司徒,尚书仆射徐羡之成了尚书令、扬州刺史,中书令傅亮则当上了尚书仆射。
辛未日,北魏皇帝跑到公阳去了。
河西王沮渠蒙逊带着两万人马去敦煌攻打李恂。
秦王乞伏炽磐派征北将军木弈干、辅国将军元基去攻打上邽,结果遇到大雨,只能撤回来。
三月甲子日,北魏阳平王拓跋熙挂了。
北魏皇帝调了六千个从代地来的人去修园林,东边把白登山都圈进去了,周长三十多里。
河西王沮渠蒙逊修了堤坝把水堵住,用来灌敦煌城。李恂请求投降,沮渠蒙逊没答应。后来李恂的将领宋承等人开城投降。李恂没办法,自杀了。沮渠蒙逊进城后搞了大屠杀,还抓住了李恂的侄子李宝,关在姑臧。这下,西域各个国家都跑来向沮渠蒙逊称臣,还送各种贡品。
夏天,四月己卯初一,皇帝下诏书,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祭祀场所,从蒋子文的开始,都给拆了;但要是祭祀古代贤人和有大功大德的人的祠堂,就不在这个范围内。
吐谷浑王阿柴派使者向秦国投降,秦王乞伏炽磐封阿柴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州牧,还封了个白兰王。
六月乙酉日,北魏皇帝往北巡查到蟠羊山。秋天七月,又往西巡查到黄河边。
河西王沮渠蒙逊派右卫将军沮渠鄯善、建节将军沮渠苟生带着七千人去打秦国。秦王乞伏炽磐派征北将军木弈干等人率领五千步兵和骑兵去抵挡,在五涧把沮渠鄯善他们打得大败,抓住了沮渠苟生,还砍了两千人的脑袋才回来。
当初,皇帝给了前琅邪郎中令张伟一瓶毒酒,让他去毒死零陵王。张伟就感叹说:“靠毒死君主来保命,还不如死了算了!”于是在路上自己把毒酒喝了,挂掉了。张伟是张邵的哥哥。太常褚秀之、侍中褚淡之,都是零陵王王妃的哥哥。零陵王每次生了儿子,皇帝就叫褚秀之兄弟找机会把孩子杀掉。零陵王自从退位后,一直特别担心灾祸找上门,就和褚妃住在一个屋里,自己在床前做饭吃,吃喝用的东西,都靠褚妃提供,所以宋朝的人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九月,皇帝让褚淡之跟他哥哥右卫将军褚叔度去看望褚妃。褚妃出来到别的屋子跟他们见面。这时候,士兵翻墙进去,给零陵王送毒药。零陵王不肯喝,说:“按佛教的说法,自杀的人下辈子不能再做人。”士兵就用被子把他给闷死了。皇帝还带着百官在朝堂上哭丧了三天。
庚戌日,北魏皇帝回宫了。
冬天,十月己亥日,皇帝下诏书,封河西王沮渠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
同一天,北魏皇帝又跑到代地去了。
十一月辛亥日,把晋恭帝埋在了冲平陵,皇帝带着百官去送葬。
十二月丙申日,北魏皇帝往西巡查,到了云中。
秦王乞伏炽磐派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等人率领两万骑兵,去罗种攻打契汗秃真。
河西王沮渠蒙逊任命的晋昌太守唐契占据晋昌郡造反,沮渠蒙逊派世子沮渠政德去讨伐他。唐契是唐瑶的儿子。当年皇上还是宋公的时候,谢瞻是宋台中书侍郎,他弟弟谢晦是右卫将军。那时候谢晦已经很有权势了,他从彭城回京城接家人,来巴结他的士兵和门客多得不得了,把门口和巷子都堵得死死的。谢瞻在家看到这阵仗,吓坏了,就对谢晦说:“你名气和地位都还没多高呢,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来追捧你!咱们家一直都讲究低调,不喜欢掺和朝廷的事儿,平时交往的也不过是亲戚朋友。你现在却权势大得能影响整个朝廷,这哪是咱家门的福气啊!”于是他用篱笆把自家门庭隔开,说:“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然后就回彭城了,还跟宋公说:“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父亲和祖父的官职也不过是二千石。我弟弟才三十岁,志向和才能都很一般,却在朝廷里这么风光,地位重要又机密。福气太多了,灾祸很快就会来,估计没多远了。我求您把他降职或者罢免,好保住我们家。”前前后后说了好多次。谢晦有时候把朝廷的机密事儿告诉谢瞻,谢瞻故意跟亲戚朋友到处说,当笑话讲,好让谢晦以后别再乱说。等到皇上登基,谢晦因为辅佐有功,地位和权力更重了,谢瞻就更加担心害怕。这一年,谢瞻当上了豫章太守,结果生病了也不治。临死的时候,给谢晦写了封信,说:“我能平平安安地走,也没什么遗憾的了!弟弟你要自己努力,为国家和家族多做点事儿。”
【内核解读】
这段记载勾勒出永初二年(公元421年)南北政权的动荡图景,从中可窥见乱世中权力博弈的残酷与人性的复杂:
权力场的生存逻辑
--南朝宋的巩固与血腥:刘裕称帝后,对退位的晋恭帝司马德文的处置,尽显皇权更迭的冷酷。从派张伟毒杀被拒,到最终派兵掩杀,连“自杀不得人身”的信仰都成了奢望,而褚秀之兄弟身为皇亲却助纣为虐,揭示了权力场中亲情的异化——在皇权面前,伦理常被碾压。
--北朝魏的扩张与建设:拓跋嗣一边筑苑扩疆,一边频繁巡狩,既展现对疆域的掌控欲,也透露出游牧政权向农耕转型期的治理特点,通过巡行强化对地方的威慑与整合。
割据势力的角力
--河西与西秦的拉锯:沮渠蒙逊灭李恂、屠敦煌,西秦炽磐败北凉、击契汗,西域诸国的臣服与叛离,反映出西北边疆政权“强者为王”的生存法则。蒙逊筑堤灌城、炽磐以骑制敌,既是军事策略的较量,也是地缘势力此消彼长的缩影。
--宗教与世俗的交织:宋武帝除淫祠却保留先贤祠,体现对民间信仰的选择性管控;晋恭帝临终提及佛教轮回观,则暗示乱世中宗教成为底层最后的精神寄托,却难以对抗现实的暴力。
人性的挣扎与坚守
--谢瞻的清醒与无奈:面对弟弟谢晦权势滔天,他以篱隔门庭、主动外放,甚至临终仍劝诫“为国为家”,其忧虑不仅是对家族命运的担忧,更暗含对门阀政治“盛极而衰”的深刻洞察,在浑浊的权力漩涡中,成为少数保持清醒的士人代表。
--张伟的决绝:宁自饮毒酒也不鸩杀旧主,以死坚守“君臣大义”的底线,与褚氏兄弟形成鲜明对比,展现了乱世中人性的两极——有人为权变节,有人为义殉道。
整体而言,这一年的史事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魏晋南北朝时期“权力至上”的主旋律:王朝更迭以血与火铺就,割据势力凭实力说话,而少数人的坚守与挣扎,更反衬出乱世的残酷与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