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硫磺和腐朽尘埃味道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吞没了林闲和老王。灰金咸鱼散发的光芒，在这纯粹的深渊入口前，竟也被压缩成周身几尺范围的一圈黯淡光晕，仅仅能勉强照亮脚下嶙峋、湿滑、仿佛由巨大生物骸骨铺就的“地面”。
“这鬼地方…”林闲打了个寒颤，感觉骨头缝里都渗进了阴冷，脖子上的黑木鱼挂坠冰凉刺骨，小咸鱼还在沉睡。他下意识地往咸鱼的光晕里缩了缩，“房东大大收物业费也不挑个好点的地方？这环境能评几星？”
老王倒是显得相对镇定，他拧开保温杯，嘬了一口热茶，氤氲的热气在灰金光芒下格外显眼。“深渊入口，规则混乱之地，能有个落脚的地儿就不错了。少说话，省点力气，这里的‘声音’可能会引来…不太好的东西。”
灰金咸鱼的意念也透着一丝警惕：「…吵…」
「…安…静…」
「…找…路…」
它庞大的身躯悬浮在离地尺许的高度，灰金色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前方。光芒所到之处，只有无边无际、形态扭曲怪异的嶙峋怪石和深不见底的裂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低频嗡鸣和若有若无的、饱含恶意的窃窃私语。
没有路标，没有指示，只有房东纸条上那个潦草的箭头指向地底深处。
“101层…这得往下走多远？”林闲嘀咕着，试着用脚踢了踢旁边一块棱角尖锐的黑色岩石。石头纹丝不动，反而震得他脚趾发麻。
就在这时，灰金咸鱼的光芒扫过前方一处相对平坦的岩壁。岩壁下方，一个极其突兀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那是一部电梯。
一部老旧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风格的电梯。
方方正正的金属门框，油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门上镶嵌着一块布满划痕的、模糊不清的有机玻璃观察窗。门框上方，一个同样老旧的、灯管坏了一半的楼层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猩红的光晕，显示着一个扭曲的、仿佛在滴血的数字：
【-101】
电梯门旁边，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塑料牌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红色油漆写着：
【深渊快捷梯·单程下行·微笑服务·后果自负】
“电梯？”林闲和老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在这鬼地方出现一部电梯，比看到河伯跳广场舞还离谱！
“深渊快捷梯…单程下行…”老王眯着眼，打量着那猩红的-101字样和“后果自负”的警告，“看来这就是房东指的路了。‘微笑服务’？这又是什么规则？”
灰金咸鱼似乎对电梯没什么兴趣，它的“目光”被电梯旁边岩壁上一片不起眼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地衣吸引了。那地衣的形状，隐约像一根…烤肠？意念里带着点好奇：「…像…」
「…能…吃…？」
林闲赶紧把它拉回来：“兄弟！别乱吃！这地方的‘烤肠’怕不是用怨魂做的馅儿！咱的目标是深渊火腿肠！正宗的！”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电梯门前。金属门冰冷刺骨，散发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怪味。他试着按了一下旁边那个同样锈迹斑斑的、塑料按钮都开裂了的呼叫按钮。
叮——咚——
一声沉闷、嘶哑、仿佛卡了痰的电子音在死寂中响起。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嘎吱…嘎吱…”声从门后传来。
嗤啦——！
金属门颤抖着，极其不情愿地向两侧滑开。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劣质香水、陈旧皮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腥气的怪风，猛地从电梯厢内涌出，扑面而来！
林闲和老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屏住了呼吸。
电梯厢内的景象，更加诡异。
空间比预想的要宽敞一些，但内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腻腻的暗红色污垢，像是干涸的血浆混合了灰尘。顶部的日光灯管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忽红忽绿。地板铺着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粘脚的劣质地毯。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电梯的“操作员”。
那不是一个“人”。
它穿着类似酒店门童的、但早已破烂肮脏不堪的猩红色制服，戴着一顶同样污秽的船形帽。然而，帽子下方，并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巨大的、占据了整个头部位置的、用劣质塑料和廉价颜料制成的——笑脸面具！
面具的笑容极其夸张，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参差不齐的塑料牙齿。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两点针尖大小的、不祥的红光。
面具人（？）僵硬地站在电梯控制面板旁，身体如同生锈的机械玩偶。在门打开的瞬间，它那颗戴着笑脸面具的头颅，猛地以一个人类不可能达到的180度转向门口，两点红光死死“盯”住了门外的林闲和老王！
一个干涩、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却又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
“欢迎…光临…深渊…快捷梯…”
“请…出示…您的…深渊…居住…或…访问…凭证…”
“并…保持…微笑…”
“本梯…提供…单程…下行…服务…直达…101层…”
“祝您…旅途…愉快…”
随着它的话语，一股无形的、冰冷而粘稠的规则力量，如同蛛网般从电梯厢内弥漫开来，笼罩了门口的两人一鱼！
林闲瞬间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变得僵硬、沉重，仿佛被无形的胶水粘住！一股强烈的、不容抗拒的意念在强迫他——笑！必须笑！露出和那个面具一样的、夸张到极致的笑容！
“微笑…服务…”老王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艰涩，他握着保温杯的手微微用力，指节发白，显然也在抵抗这股规则力量，“是强制性的…规则领域…不笑…恐怕进不去…甚至可能触发攻击…”
灰金咸鱼的反应最为直接。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灰金色的光芒剧烈波动起来，意念中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极度的不适：「…丑…！」
「…笑…得…难…看…！」
「…恶…心…！」
「…滚…！」
强大的意念力场如同无形的盾牌，硬生生将那股强制微笑的规则力量顶了回去！面具人“服务员”的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面具上那夸张的笑容似乎都僵硬了一瞬。
然而，电梯厢内弥漫的规则力量并未减弱，反而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更加粘稠、更加冰冷地缠绕上来，重点施加在灰金咸鱼身上！那两点针尖般的红光，死死锁定咸鱼，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似乎在说：不遵守规则，就别想使用电梯！
“咸鱼兄弟！冷静！”林闲赶紧在意识里喊道，“跟个电梯服务员较什么劲！咱们是来收租的，不是来拆电梯的！想想深渊火腿肠！”
「…火…腿…肠…」咸鱼的愤怒似乎被这个关键词稍微转移了一点，但意念依旧不爽：「…它…丑…」
「…逼…我…笑…」
“不用真笑！不用学它那么难看！”林闲急中生智，“咱们…咱们可以‘意念微笑’！或者…用烤肠贿赂它？”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老王突然动了。
只见老王慢悠悠地拧开保温杯盖子，没有喝茶，而是用手指蘸了蘸杯子里温热的、碧绿色的茶水。然后，在灰金咸鱼的光晕掩护下，老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屈指一弹！
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清冽茶香的碧绿水珠，如同出膛的子弹，精准无比地射向了电梯内那个笑脸面具人！
那面具人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这种“物理攻击”，两点红光微微闪烁，竟然没有做出任何躲避动作！
啪！
碧绿水珠正中面具额头，那个咧到耳根的夸张笑容的正中央！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进了冰块！被水珠击中的面具部位，瞬间冒起一股淡淡的青烟！面具上那劣质的红色油漆，竟然以水珠落点为中心，开始迅速褪色、溶解！露出了底下灰暗的塑料底色，形成了一小块难看的、不规则的“斑秃”！
更重要的是，那弥漫的、强制微笑的规则力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一滞！出现了明显的削弱和紊乱！
面具人僵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两点红光疯狂闪烁，发出急促而尖锐的“滴滴”声！它似乎…宕机了？
“就是现在！”老王低喝一声，一步踏入了电梯厢内，同时对着林闲和咸鱼喊道，“快进来！规则被干扰了！趁它‘系统错误’！”
林闲反应极快，拉着还在生闷气的灰金咸鱼就往电梯里冲：「…兄…弟…快…进…！…火…腿…肠…在…等…着…呢…！」
灰金咸鱼不情不愿地被拽进了电梯，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半个轿厢，灰金光芒将内部映照得一片油腻腻的红金色。
就在林闲最后一个踏入电梯的瞬间，那面具人似乎从“宕机”中恢复了过来！两点红光锁定在老王身上，充满了暴怒和怨毒！它那戴着猩红手套的、僵硬的手指，猛地抬起，朝着电梯控制面板上一个血红色的、标注着骷髅头的紧急停止按钮按去！
“不好！”林闲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