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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原的风,裹挟着沙尘,吹得窑洞的木门吱嘎作响。

慕容澈踏入这孔窑洞时,一股湿冷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窑洞主人,一个皮肤黝黑干瘦的老汉,正跪在地上,对着墙壁不住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山神爷饶命,山神爷饶命啊……”

他的面前,土黄色的窑壁上,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

暗红色的泥浆正从裂缝中缓缓渗出,在墙上蜿蜒扭曲,勾勒出几个不成形的字迹。

泥浆还在继续渗出,那些字迹也愈发清晰。

老汉猛地抬起头,看到慕容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过来。

“先生,您快看看!这墙……这墙活了!它要写字索我的命啊!”

慕容澈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墙边。

他伸出手指,捻起一点湿润的泥浆。

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没有丝毫怨气或阴煞之气。

这只是最普通的陇东红胶泥,混了水而已。

他的视线落在那些由泥浆写成的字上,结构歪斜,笔画含混,却能勉强辨认。

“土龙翻身,十室九空。”

老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完了……完了……这是要塌方了!我们全村的人都要被活埋!”

他瘫坐在地,眼神绝望。

慕容澈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哀嚎,手指顺着墙壁的裂缝缓缓移动,像是在抚摸一件古老的瓷器。

这窑洞的结构很老,是几代人传下来的手艺。

用土,而不是用砖石,本身就是一种学问。

“这不是鬼神作祟。”慕容澈的手指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上。

他轻轻敲了敲。

咚,咚。

声音沉闷,里面是空的。

“你们的祖先,在这里面埋了东西。”

老汉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埋东西?这墙里能埋什么?”

“一种警示。”

慕容澈的脑海里,闪过那张被他拼接起来的新娘剪纸。

民间的手艺,有时候不止是手艺。

它可以承载祝福,也可以承载怨恨。

更可以,承载跨越百年的警告。

“这面墙的土砖是特制的。”他用指关节再次叩击,“双层结构,内里中空,填满了干燥的红泥粉。外面这一层,则混入了吸水性极强的草木灰。”

老汉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字也听不懂。

“什么……什么粉?”

“当山体内部的压力发生变化,地下水受挤压,会提前渗入窑洞的土层。”

慕容澈的目光变得锐利。

“水分被外层墙壁吸收,透过预留的细孔,浸润了内胆里的干泥粉。泥粉化浆,顺着 3apahee刻好的凹槽流出,就成了你看到的‘预言’。”

他转身看着老汉。

“这不是索命,是救命。”

老汉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那……那现在怎么办?”

“找到那个‘镇物’,就能暂时稳住它。”

慕容澈的视线在窑洞里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窑洞拱顶正下方,一块颜色略深、形状也更规整的土砖上。

它就像是整个拱顶的楔子。

“借你的锄头一用。”

老汉不敢怠慢,立刻从角落里翻出了一把短柄锄头。

慕容澈掂了掂,走到墙下。

他没有去砸那块核心的“镇物”,反而在它下方三尺的位置,看准一块普通的土砖,猛地挥锄砸下。

“砰!”

土屑四溅。

几锄头下去,那块土砖便被完整地撬了出来。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暴露在空气中。

一股干燥的气流从洞口涌出。

墙壁上,那些渗出的泥浆,流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了。

“这是泄压口。”慕容澈将锄头丢下,“建造者考虑到了所有情况。这个预警机关一旦启动,也留下了可以延缓它的法子。”

他从洞里摸索片刻,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陶片。

陶片上刻着一行小字:戊戌年,匠人王二狗,留。

慕容澈的手指摩挲着那粗糙的字迹。

又是这种将意志与信息融入器物的手法。

从剪纸到窑洞,一脉相承,却又截然不同。

“礼已成,客未到,敦煌石窟,静候君来。”

那行血字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他将陶片收进怀里,没有再看那老汉一眼,转身朝洞外走去。

“先生!这就……好了?”老汉追了上来。

慕容澈脚步未停。

“在下一场雨来之前,找人加固整座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