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远现在看到清风,身体就控制不住的颤抖。他现在比谁都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去招惹安芷若。
都怪安芷柔告诉他,说世子记恨安芷若当初与他退婚的事,正在找机会报复,所以他才以为,自己欺负了安芷若,便可以让世子开怀。
但他今天看到世子对安芷若,那小心呵护的样子,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早已爱惨了。
他就觉得安芷柔这个蠢妇,是个扫把星。从娶到她,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这次若不是轻信了她,也不会差点把命都丢了,还得罪了镇北王世子。
周文远本就是不是什么有节气的人,如今见形势败露,便立刻向清风告饶道:“这位大人,请您帮下官在世子面前解释一下。
我那日刚刚好转,脑子不清醒,才会让书童写了状告信。在下如今脑子已经彻底清醒了,以后断断不敢再做这样的事。”
清风最看不起没骨气的人,只看着他嗤笑一声,便扬长而去了。
次日,京兆府门前,有一个衣衫油污的女子,领着一个三岁男童,敲响了衙门口的鸣冤鼓。
京兆府尹开堂审案,许多百姓在府门前围观。
那女子自称是周文远的妻子,而这三岁男童,便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翰林院最年轻的编修,周文远的亲生儿子。
这个消息一出,全场哗然,因为太子亲审丁氏毒杀老侯夫人的案子,使周文远与安芷柔的婚事,全城皆知。
而且这周文远在刚中探花郎时,也在京都未嫁女中,是个挺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是以知其名号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冯氏女,也就是自称周文远妻子的人,状告周文远抛妻弃子,隐婚另娶。
京兆府尹见冯氏说得十分详尽,并且还能拿出许多,周文选的随身物品作为证据。京兆府尹立刻命人传唤周文远,过堂受审。
周文远是被人抬来的,但百姓此刻看他的眼中,满是厌恶,只觉得他是为了逃脱罪责,装出这副样子。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广阳侯父子俩。
案子审得很顺利,在诸多铁证面前,周文远抵赖不得。而且他即使否认了,当京兆府尹派人,去他曾经住过的地方打听一下,真相便立刻会暴露出来。
所以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言,他自然是没有必要撒下去。就算他认罪态度还可以,但京兆府尹仍然罚了他三十廷杖。
并将他抛妻弃子的卷宗,呈给了皇上。及地的学子,又被称为天子门生,周文远的最终处置,还需皇上下旨。
周文远在一听,此事h还要上报给皇上,只觉得五雷轰顶,若不是在场的人太多,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妻子活活掐死。
可是刚挨完三十廷杖的他,只能气若游丝地躺在木板上,被人抬回了侯府。
老阳侯父子俩,当堂宣布,要将冯氏母子接入侯府居住。并声称一定会让冯氏继续做正妻,不会因为自家子女嫁给了周文远,便委屈冯氏母子。
广阳侯父子俩的做法,得到了百姓的一致称颂,他们都说侯爷刚直不阿,是真正拿百姓当人看的好官。
京兆府这边,司徒晨早就提点过,案子的审理走向,与百姓们听到这件事的反应,都被他料想的差不多。
当冯氏被带到大房时,安芷柔简直如遭雷击,尤其是广阳侯那句:她为正妻,你为妾。直接让安芷柔气得晕了过去。
院子里的小丫鬟围过来,一顿掐人中、扇扇子,半晌才将安芷柔弄醒。
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躺在木板上的周文远,一顿拳打脚踢。
冯氏只将儿子护在身后,丝毫没有要上前阻拦的意思。广阳侯也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没一会儿,安芷若也来了大房,她毫不掩饰自己来看热闹的心思,并且在看向安芷柔时,嘴角还仿佛挂着些许嘲讽,
安芷柔这才想起自己的体面来,立刻站起身来整理仪容。她自幼便要处处与安芷若比较,也自认为哪里都不输她。
可她自从嫁给周文远起,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再看看安芷若身后站着的世子,巨大的不甘,几乎让他气血逆流。
安芷柔又开始愤恨地埋怨着,当年老广阳侯为什么传嫡不传长,如果他父亲继承了侯爵,那司徒晨便是他的夫君了。
低头看看躺在木板上,一边哼哼一边求饶的周文远,巨大的落差,让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觉得,她不比安芷若差什么。
而实际上恰恰相反,她什么都比安芷若差得多。安芷若的父亲,是老侯爷的嫡子,是老侯夫人所出。
而她的父亲,却是一个妾室生的庶子。虽然后来她的祖母被扶正了,但在世家大族的眼里,他的祖母,仍然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安芷若的母亲,是现任定国公的嫡女,嫁妆更是多到几辈子都用不完。每次领着安芷若参加宴会时,都是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奉承着。
而她的母亲,祖上却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绝大多数的贵妇,都因怕污了自己的名声,拒绝与她母亲来往。
安芷若的嫡亲兄长,是大周朝战功赫赫的小将军。而且还是有名的宠妹狂魔,谁若是敢说他妹妹一个不字,他就能冲上去与人拼命。
而她的两个兄长呢?没能混个一官半职也就算了,还总是流连赌坊,醉卧青楼。对他这个妹妹,别说照顾了。每次想起她来,不是借钱,就是偷拿她的东西。
如果说第一次投胎,安芷柔无法选择,那么相当于第二次投胎的嫁人,却是她在自己筹谋的结果。
可看看她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好色、贪财、势力眼,只有一副皮囊是好的,却成了骗她的资本。
安芷柔当初想要夺了安芷若的好姻缘,岂料自己抢到手的,竟然是败类中的败类。
再反观安芷若,当初她与镇北王世子退婚时,有多少人说她不知好歹,错失良配。还有人断言,安芷若后半生再不能风光地活着。
岂料人家镇北王世子被甩后,不仅不恼,反而一改之前的高傲姿态,身前身后地为安芷若献殷勤。
那可是镇北王世子,理应是站在云端的存在,就为了安芷若,折了自己一身傲骨,姿态卑微地祈求安芷若的垂怜,这怎能不叫人嫉妒地发疯?
撕打够了,安芷柔也真的不能真的将人弄死,她命令小厮将周文远抬入卧房,准备请大夫给他救治。
就当周文远刚被抬起来,准备往里间儿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细的公鸭嗓,喊道:“圣旨到,周文远接旨!”
抬人的小厮闻言,立刻又将周文远抬了回来。
周文远在木板上挣扎了半天,终于换成了一个跪拜的姿势,对着圣旨三叩首。
他知道这会儿传圣旨来,多半不会是好事,脑中也在瞬间推断出各种可能来,但他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什么,只能听之任之。
圣旨的内容确实如周文远所猜想的那样,并非好事。宣旨公公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科探花郎周文远,抛妻弃子,骗婚侯府,忘恩负义,不配为官。因其行为,给大周朝学子抹黑。
故夺其探花头衔,割去翰林院官职,编入奴籍,终身不得为朝廷所用。
钦此。”
周文远听完圣旨后,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瘫软的倒回到木板上去。他眼神直直地望着那道圣旨,脑中回想的是他这些年,寒窗苦读的不易。
过去,他觉得受邻里嘲笑也不要紧,被骂作吃软饭也不要紧,只要他能一朝及第,便可以洗刷所有耻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隐瞒了娶妻生子的事实,便被皇上罚得这样重。
不仅把他的官贬了,还将他打入奴籍。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了?
梦想中的人上人生活,没得到也就算了,反而还变成了最下等的人。
回想着乡里乡亲的农户们,在看到他中举后,都改变了之前对他的轻视,恭敬地称呼他为举人老爷。但他现在入了奴籍,今后,岂不是连那些种地的泥腿子都不如。
见他一直在那儿发呆,传旨公公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还不快接圣旨,难道是想抗旨不成?”
周文远被吓得浑身一抖,立刻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接下那道圣旨。
传主公公见他接完圣旨后,鄙夷地冷哼了一声,随后又说道:
“陛下虽将你打入奴籍,但广阳侯大义,特意跟陛下保证,不会因为你入了贱籍,就让侯府的大姑娘与你和离,
周文远闻言,神情复杂地看向广阳侯,他知道自己前几日,调戏周安芷若的事,已经冒犯了广阳侯。他也相信广阳侯留他下来,并不是为他着想。
而且安芷柔之前能对他忍让,全都是因为他有官职和功名在身,如今这两样都没了,以安芷柔的性子,怕是不会让他好过。
不过即使留下来,会遭受许多未知的羞辱和困苦,但也好过流落街头,或被人当奴隶转手卖掉要强。
所以,周文远在公公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感激地朝广阳侯磕了三个头,卑微地说道:
“谢侯爷留下小的,小的一定鞍前马后,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大老爷闻言,脸色彻底清黑下来,这个没了功名的废物,还不许与他和离,这不是要毁了他女儿一生吗?
但更让他愤怒的却是,在传旨公公刚刚离开后,兵部的人又上门了,说是要将他十八岁的小儿子,带到边关去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