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听得那道温和清冽的声音响起,皇上抬头看了甄嬛一眼,心口便歇了许多怒气。
甄嬛便轻笑着往他身边坐得更近些,道:“御史们如此参奏臣妾和父亲,无非是因为父亲牵头鄂敏、富察几位大人,为四郎大力参奏年羹尧及党徒的缘故。所以这些奏折,不值得四郎生气呢。”
“朕明白,眼下年羹尧一党人人自危,唯恐朕一查再查,或是直接问罪年羹尧,他自然也要攻讦你的父亲,至于你在后宫伺候朕的事,无外乎是她。”
这个“她”字一出,皇上面露不快,甄嬛察言观色,就知道年世兰多年来骄狂桀骜,早引得皇帝不满,此番晋位皇贵妃,一来是为了稳住年氏,二来也是皇后未废,后宫需要有人掌事。
便半撒娇半观察,轻声道:“四郎,此事未必是皇贵妃娘娘,皇上日日召见臣妾到勤政殿伺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呢。四郎日后,可要少召见嬛嬛?”
“嬛嬛,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依旧来这里陪朕,皇贵妃若再唤朕去,朕也要陪着你。”
皇上骤然拉住了甄嬛,贴在了她的耳边。
“年羹尧与皇贵妃越发骄狂,朕已经不能再忍了。”
“嬛嬛明白!”
二人对视,随即相依偎一笑。
回到碧桐书院的时候,见焦急的浣碧捂着肚子出来迎接。
“长姐,皇上没有生爹爹的气吧?!”
自从浣碧指认皇后之后,她们姐妹二人虽然依旧住在一处,但却鲜少来往,对于这位妹妹,甄嬛是既寒心又恐惧,只得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玉媗她,今日可以效忠皇后谋害亲姊与外甥,明日又可以为了讨好华仪皇贵妃而出卖皇后,实在是无定数。
甄嬛轻轻摇头,淡然道:“还好皇上终究信我们甄家多一些的,玉媗,皇贵妃她终究姓年,而你却是甄家的女儿,我的亲妹妹,我这个长姐和父亲,从来只希望你能好,否则,将来难道要叫父亲看着我们姐妹相残吗?!”
浣碧捂着肚子,酷暑的天里面色忽然就白了下来,心内刚有一丝动摇,却飞快地否决了。
皇贵妃是何等人物,何况自己如今已经有身孕,光耀甄家门楣,为娘亲争气,谁说只得她甄嬛来?
“长姐,我明白了。”
接下来几日,皇上果然对皇贵妃又冷淡了些许,似乎是有气她的成分在,弄得年世兰又有些不知所措。
清凉殿内。
众人请安散去后,年世兰将陵容、敏嫔、芳贵人、丽贵人以及浣碧都留了下来,单独说话。
好在有浣碧这个甄家人在,年世兰没有问责陵容先前撺掇前朝参奏甄远道、自己吹枕头风的事,直直盯着浣碧。
“这几日莞贵人和甄大人好威风啊,将本宫哥哥麾下的人参得丢官罢爵不算,听说,还要参奏本宫哥哥了,僖常在,这事你知道吗?”
陵容只见浣碧额头直冒汗,勉强扶着挺得似乎要断了的腰忙跪下请罪,真是难为她了。
“皇贵妃娘娘恕罪,嫔妾已经有孕快八月,眼瞧着就要生产了,哪里能置喙朝政,何况,娘娘知道的,嫔妾本不过是莞贵人的陪嫁出身,这样的大事,莞贵人怎会叫嫔妾知道?”
“是么?”
陵容见年世兰显然要拿浣碧撒气,淡紫色胭脂燃着上扬的眼角,凌厉地盯着她,步步紧逼。
“可你如今已经是甄家二小姐了,你的话,本宫倒还真不敢信了!”
浣碧惊慌地抬起头来,一瞬间那种非我族类的排斥感萦绕心间,自己心心念念的甄家二小姐身份,在皇贵妃这里,却是个累赘了。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不能融于任何势力么?
“嫔妾所言句句属实,若娘娘不信,嫔妾可书信一封回去,希望杜父亲顾念嫔妾母子,不要再与年大将军作对!”
话音刚落,敏嫔笑看着年世兰,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道:“娘娘,僖常在已经有孕八月了,您如今是后宫之主,论理是该吩咐娘家母亲入宫探望的。”
闻言,丽贵人和芳贵人转着眼珠,各怀鬼胎。
陵容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淡淡看了敏嫔一眼,她这是明面上为年世兰出谋划策,实际上更是要推波助澜,激怒甄嬛和甄远道呵。
果然,年世兰一愣,随即便会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失色的浣碧。
“僖常在,你怀着身孕尊贵,所以皇上给你晋位,如今本宫执掌六宫,自然也要给你体面。这样吧,本宫吩咐内务府,安排你母亲于三日后入圆明园陪伴你小住几日。”
浣碧顿时失色,这不是明为让甄嬛之母云氏明面上来探望自己,实则为皇贵妃之人质么?
到时候,爹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陵容不由得钦佩地看了一眼敏嫔,此举,站在年氏的立场,更是逼浣碧进一步与甄家离心,真是一箭双雕!
果然见那浣碧硬着头皮道:“嫔妾多谢娘娘!”
随即,年世兰便让她回去歇着,省得大着肚子在自己这出事,便又看向了芳贵人,语气嘲讽又有些看笑话。
“芳贵人,虽说你不住在碧桐书院,但也就在旁边,怎么这些日子皇上除了去见莞贵人,就没见你侍寝个几次,怎么失了当年和本宫争宠卖乖的劲头呢?”
见状,芳贵人连忙出来起来福身,讨好笑道:“娘娘错怪嫔妾,这莞贵人迷惑圣心,如今连御史参奏,皇上也还护着她,反倒冷落了咱们所有人!嫔妾无法,却也不敢闲着,已经为娘娘想了一个解忧的法子。”
“什么呀?”年世兰不屑一顾。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全靠年大将军撑着,既然皇上问责到大将军头上,不如就让大将军低个头,让皇上多念及旧情与昔日军功,自然就过去了。另外,还有娘娘好好劝慰甄夫人,各退一步,也就罢了。”
听得这话,陵容心间陡然一惊,连悠哉喝茶水的手都一顿,不由得细细打量了起芳贵人。
她这劝年世兰的话,是谁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