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的夜闷得人喘不过气。筒子楼狭窄的楼道里，劣质油漆和血腥威胁的刺鼻气味尚未散尽，警车的红蓝顶灯在楼下巷口无声地旋转，将斑驳墙壁上那狰狞的骷髅头图案切割成跳动的鬼影。李卫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抠着防盗门上猩红凝固的“杀你全家”，指关节捏得惨白。老父亲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胳膊，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墙上那骷髅，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王猛站在阴影里，铁塔般的身躯绷得像块石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林小山靠着冰冷的墙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的哨音和浓重的铁锈味。左肩深处那片被彻底撕裂的空洞麻木感如同万载寒冰，吞噬着残存的热量。他沾着血污的手指在裤袋里死死攥着那颗滚烫的算盘珠，珠体表面那道深刻的裂纹如同活物般灼烧着掌心。李卫妻子惊恐的啜泣声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卫子……”老何叔佝偻着腰，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拍打李卫紧绷的后背，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听小山的……报警……留证据……钉死那帮畜生……”
“钉死？”李卫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屈辱，“留了证据又咋样？！抓几个马仔？！那帮放印子钱的王八蛋换个壳子照样吸人血！我爹！我媳妇儿！以后咋办？！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一拳砸在猩红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咽不下去……就把它变成火！”林小山沾着血的声音陡然响起，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淬火寒铁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楼道里的愤怒和绝望！他沾着血污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卫，又缓缓扫过老何叔、王猛，最后落在那扇被诅咒的门上，“滨江三万工人！三万颗算盘珠！拧成一股绳！就是燎原的火！”
他完好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屏幕碎裂，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沾着汗水和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点开了一个界面极其简陋、图标就是一颗粗糙算盘珠的App——“工源互助通”。
屏幕亮起幽光。
界面中央，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紧急求助】。
按钮下方，一行小字：【工友同心，守望相助】。
林小山沾着血的手指，极其缓慢、却又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按下了那个按钮！
嗡——！
手机屏幕瞬间刷新！一个简洁的求助信息框弹出！
【求助人：林小山（工源集团）】
【事由：工友李卫家属遭高利贷暴力威胁（泼漆、恐吓、人身安全）】
【地点：滨江老城区xx路xx号筒子楼x单元xxx室】
【证据：现场照片（已上传）】
【求助内容：急需工友支援！保护家属安全！收集证据！震慑不法！】
信息下方，一个醒目的【确认发布】按钮！
林小山沾着血的手指悬停在按钮上方，微微颤抖。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李卫、老何叔、王猛，沾着血污的嘴角极其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信我……就按下去。”
李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工友同心，守望相助”，又猛地看向林小山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冰焰的眼眸。巨大的悲愤和一丝被点燃的希望如同冰火交织！他布满老茧、沾着猩红油漆的手猛地伸出！不顾一切地狠狠拍在那个【确认发布】按钮上！
“干他娘的！”
嗡——！！！
无形的电波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穿透滨江闷热的夜空！
几乎在信息发布的同一秒！
嗡！嗡！嗡！嗡！
滨江各个角落！无数台破旧的、沾着油污和泥点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出租屋里！刚下夜班的焊工老赵疲惫地靠在床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屏幕上那颗粗糙的算盘珠图标疯狂闪烁！弹出鲜红的紧急求助信息！李卫？！泼漆恐吓？！
城中村大排档！几个刚灌了几瓶啤酒的年轻工人正骂骂咧咧，手机突然炸响！王猛一把抓起屏幕碎裂的手机！看到信息！眼睛瞬间赤红！“操！卫哥家出事了！”
工棚通铺！鼾声如雷中！几十台手机屏幕同时亮起幽光！映亮一张张沉睡中惊醒、布满油污和倦意的脸！信息弹出！短暂的死寂后！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怒骂瞬间炸开！
“卫哥！”
“狗日的放印子钱的！”
“抄家伙！”
“走！”
滨江的夜被瞬间点燃！无数道身影从出租屋、工棚、夜宵摊、甚至刚熄灯的工源大厦工地宿舍里冲出！汇成一股股沉默却汹涌的洪流！摩托车引擎的咆哮！破旧自行车的链条飞转！沉重的脚步声踏破寂静的街巷！目标只有一个——老城区那栋被泼了红漆的筒子楼！
筒子楼狭窄的楼道里。
李卫的手机如同被点燃的蜂巢，疯狂震动！屏幕上，“工源互助通”的界面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焊工三组赵铁柱：已出发！十分钟到！】
【机电班刘大强：带家伙了！马上到！】
【后勤老王头：叫了派出所老熟人！在路上！】
【滨江港装卸队：三十个兄弟！堵路口了！一只苍蝇别想跑！】
……
一条条简短、粗粝、却带着滚烫温度的信息！如同燃烧的炭火！瞬间驱散了楼道里冰冷的绝望和恐惧！
李卫死死攥着手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条条跳动的信息，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滚烫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油污和猩红油漆，无声地淌下！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小山！那个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血渍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如同黑暗中擎起火把的神只！
“小山哥……”李卫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哽咽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
林小山沾着血污的嘴角极其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他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沾着血污的手指，指向楼下巷口——那里，第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引擎咆哮着撕裂夜幕，刺眼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无数道黝黑的身影从各个巷口涌出！沉默！却带着山呼海啸般无形的压力！瞬间将筒子楼下的狭窄巷道堵得水泄不通！
“工源的兄弟——来了——！！！”楼下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嘶吼！瞬间点燃了死寂的夜空！
“来了！”
“来了！”
“工源的兄弟——来了——！！！”
吼声如同燎原的烈火！从楼下！从巷口！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股震耳欲聋、足以掀翻屋顶的声浪！狠狠砸在筒子楼每一个角落！砸在鑫隆财务那帮缩在暗处窥探的马仔心上！砸在滨江这片被资本阴影笼罩的夜空！
几个原本躲在对面楼阴影里、探头探脑的黄毛混混，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千军万马般的怒吼和黑压压沉默逼近的人群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连滚带爬地钻进旁边的小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声浪中，林小山沾着血污的手指，在裤袋里死死攥着那颗滚烫的、带着裂纹的算盘珠。珠体深处，那股微弱的搏动……前所未有地清晰、有力！如同深埋冻土下的心脏，感应到了来自三万工人血脉深处的共鸣，第一次……强有力地搏动起来！
嗡——！！！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巨大能量的精神脉冲！以林小山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筒子楼区域！所有正在怒吼、正在汇聚的工人们，心头莫名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紧密感和巨大的勇气，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了每一个人的神经！吼声更加整齐！更加震天动地！眼神更加锐利！步伐更加坚定！
“工源——万胜——！！！”
吼声撕裂夜空！直冲云霄！
滨江市中心顶级写字楼顶层。
陈墨手中的加密平板屏幕上，实时监控着筒子楼区域的画面剧烈抖动！巨大的声浪仿佛穿透屏幕！他看着楼下巷道瞬间被黑压压沉默工人淹没的景象，看着那几个马仔屁滚尿流逃跑的狼狈，镜片后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巨大的、如同被蝼蚁掀翻了棋盘的暴怒瞬间冲垮了理智！
“废物！”他猛地将平板狠狠砸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屏幕瞬间碎裂！他沾着冷汗的手指死死捏着那部纯白色定制手机，指关节捏得惨白，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从牙缝里挤出：“‘巢穴’！给我启动‘蜂群’！目标：工源互助通服务器！饱和攻击！我要它……立刻！马上！从网络世界……彻底消失！”
“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回应。
几乎在命令发出的瞬间！
滨江市郊某处伪装成物流仓库的巨大数据中心深处。
无数台闪烁着幽光的服务器阵列风扇转速瞬间飙升到极限！发出刺耳的尖啸！海量的、如同蝗虫过境般的垃圾数据流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沿着预设的攻击路径！疯狂扑向“工源互助通”那台位于工源大厦地下机房的、刚刚经历过断网惊魂的核心服务器！
工源大厦地下机房。
q区核心路由集群刚刚恢复部分功能，指示灯如同惊魂未定的萤火虫般微弱闪烁。周莉莉坐在监控台前，脸色苍白，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刚刚恢复的、代表“工源互助通”服务器状态的绿色图标。突然！
嗡——！！！
服务器状态指示灯由绿转黄！瞬间跳红！刺耳的警报声凄厉炸响！监控屏幕上，代表网络流量的曲线如同疯牛般直线飙升！瞬间冲破警戒阈值！屏幕被一片代表攻击流量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彻底覆盖！服务器风扇发出垂死般的恐怖尖啸！
“ddoS攻击！海量流量！来源不明！”周莉莉失声尖叫！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启动备用防火墙！但攻击流量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所有防御节点！服务器资源占用率瞬间飙升至99%！系统响应迟滞如同龟爬！互助通App的界面在无数工友的手机屏幕上……开始卡顿！刷新失败！直至……彻底灰暗！
“服务器……要崩了！”周莉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筒子楼下。
刚刚因工友汇聚而沸腾的声浪瞬间一滞！无数工人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刚刚还传递着温暖和力量的算盘珠图标……瞬间变成灰色！“网络连接失败”的提示冰冷刺眼！
“咋回事？！”
“App崩了？！”
“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刚刚凝聚起的巨大力量和信心，如同被瞬间抽走了脊梁！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然蔓延！
林小山靠在筒子楼冰冷的墙壁上，肺部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来自网络深处、如同黑色海啸般扑向公源服务器的毁灭性能量！是陈墨！那条毒蛇！要掐断工人刚刚点燃的烽火！
他沾着血污的手指死死攥紧裤袋里那颗滚烫的算盘珠！珠体表面那道深刻的裂纹如同烧红的烙铁！左肩深处那片被剧痛和虚无彻底笼罩的区域！在那股狂暴的网络攻击流冲击到服务器核心的刹那！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次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恐怖搏动！
嗡——！！！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绝对意志的、冰冷而狂暴的生物电磁脉冲！以林小山濒临崩溃的身体为中心！如同无形的精神风暴！悍然爆发！瞬间穿透钢筋水泥的阻隔！狠狠撞向地下机房那台正在疯狂尖啸的服务器！
【指令：过载！能量源：宿主生命残余！_
【目标：服务器核心芯片组！强制：物理级电磁屏障！_
【执行！后果：神经中枢永久性熔毁风险！_
给我——挡住——！！！
轰——！！！
地下机房！那台濒临崩溃的服务器机柜内部！所有高速运转的芯片组核心区域！瞬间被一股无形的、狂暴的电磁力场彻底笼罩！如同在芯片表面强行铸造了一层绝对绝缘的冰壳！海啸般的攻击数据流狠狠撞在这层无形的屏障上！发出无声的、却足以让灵魂震颤的恐怖轰鸣！服务器风扇的尖啸声如同被扼住喉咙般戛然而止！监控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色警报瞬间凝固！服务器资源占用率那根冲天的红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斧拦腰斩断！猛地……跌落！
服务器状态指示灯……由刺目的血红……极其极其艰难地……跳回了代表警戒的黄色！虽然依旧闪烁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但……没崩！
噗——！！！
筒子楼楼道里！林小山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中狂涌而出！重重喷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染红了一片！他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小山哥——！！！”李卫目眦欲裂的嘶吼炸响！他猛地扑过去！用沾满红漆和油污的手臂死死托住林小山瘫软的身体！
“小山！”
“林总！”
老何叔和王猛的惊呼声混杂着楼下工友焦急的询问，瞬间淹没了狭窄的楼道！
混乱中。
没人注意到。
林小山滑落时。
那颗一直被他死死攥在掌心、沾满鲜血的、带着深刻裂纹的暗红算盘珠……
无声地……
滚落。
掉在冰冷、沾满新鲜血迹和干涸红漆的水泥地上。
珠体表面。
那道深刻的裂纹边缘……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
幽蓝色电弧……
极其短暂地……
闪烁了一下。
随机……
彻底隐没。
只留下那颗珠子。
在血泊和红漆中。
沉默地……
映着楼道里惨白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