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这一招“以商制商”的谋略,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显现出惊人成效。
商部官员如春雨润物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三大商号,在万记商行、常家钱庄和漕帮内部掀起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权力更迭。
这场暗战可谓精彩纷呈。
万记商行内,原本被压制多年的二房突然得到商部支持,以雷霆之势接管了账房和库房;常家钱庄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远房表亲在商部暗中扶持下,竟能与嫡系分庭抗礼;最精彩的当属漕帮,几个分舵主在商部的许诺下联手,硬是将赵擎的心腹一个个架空了权力。
这两个多月里,商部衙门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
值房内,官员们埋首于成堆的商号账册和密报之间,偶尔能听见压抑的讨论声:
“万记的三掌柜愿意投诚,但要我们保证他侄子在明年童试中考过童生。”
“常家那个表亲倒是识相,只要六成的经营权,剩下四成都愿意上交。”
“漕帮江北分舵的舵主最是精明,既要银子又要权...”
“那他估计要被处置了……”
与此同时,执金卫所也是忙碌异常。身着织锦服的侍卫们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将一份份密报及时送达商部。刘冕、安达更是亲自坐镇,指挥着手下的暗哨密切关注着各大商号的动向。
如此高强度的差事,让两部官员都不免心生怨言。
这夜,商部衙门外,几个值守的侍卫正低声抱怨:
“这都第几个通宵了?林侍郎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用啊!”
“可不是嘛,我媳妇都说我这些日子瘦了一圈...”
就在怨气渐生之时,一纸公文让所有人的不满烟消云散。
两位侍郎亲自拟定的奖赏章程张贴出来,忠顺王爷的大印赫然在目。按照功劳大小,商部和执金卫上下人人有赏,最少五两,最多二百两白银!
“我的天!二百两!”一个刚入商部不久的年轻主事惊呼道,“这都快赶上我四年的俸禄了!”
待到真金白银发到手中时,两部官员无不喜笑颜开。
方才还在抱怨的侍卫捧着沉甸甸的银锭,咧着嘴笑道:“这样的差事,再多来几次也无妨!”
其他衙门的官员听说后,不免在背后说些酸话:
“商部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执金卫什么时候成了商部的走狗?”
可得了实惠的官员们却浑不在意。
一个老成的商部郎中捋着胡须笑道:“让他们说去罢,咱们的银子又不会少一分。”
至于此次暗处的挑事的人果然如林淡所料,见势不妙便悄然蛰伏。
皇上在御书房听着刘冕的禀报,只是淡淡一笑:“倒是识趣。”
他与林淡心照不宣——那幕后之人早有猜测。
如今商部事务已然步入正轨,林淡的心思开始转向家事。
八月林清大婚在即,不过这有母亲主持,他帮帮忙就好;更让他牵挂的是,黛玉的孝期即将届满,要回苏州全礼,他觉得这种重要时刻,自己应该在,得想个办法“请假”了。
――
八月初一,秋风送爽,崔家送嫁的队伍终于抵达京城。
十数辆马车浩浩荡荡停在林府门前,车辕上系着的红绸在风中轻扬。
因崔家在京中并无宅邸,而林家为林清备下的婚宅又与林淡的府邸不在一处,崔夫人索性将兄嫂一行人全都安置在自己院中。横竖她是崔釉棠的亲姑姑,这般安排既合情理,又显亲近。
众人刚在花厅落座,崔夫人便拉着侄女的手细细端详,不由得惊呼:“釉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许多?可是路上颠簸,水土不服?”但见原本圆润的鹅蛋脸如今瘦出了尖下巴,眼底也带着淡淡的青影。
一直强撑着笑意的崔釉棠闻言,眼圈霎时红了。她扑进姑姑怀中,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姑姑……”
崔夫人心疼地拍着侄女的背,抬眼望向嫂子陆夫人,眼中带着询问。
陆夫人面色阴沉,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还不是老二家那个糊涂东西!不知受了那孙家什么蛊惑,竟背着你大哥,私自将釉棠的庚帖与孙家交换了!要不是我发觉得早,那孙家的聘礼只怕都抬进门了!”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带着颤:“幸亏我发现得早,连夜请了周知府做主,这才把庚帖要了回来。只是那孙家恼羞成怒,在苏州散布了不少污蔑棠儿的混账话……”
陆夫人说到此处,忧心忡忡地看向崔夫人:“小姑,你和清哥儿……不会介意吧?”
不等崔夫人开口,坐在下首的黛玉柔声道:“陆祖母放心,祖母和三叔断不会在意这些无稽之谈。只是这孙家实在可恶,等二叔回府,定要让他想个法子,好生教训他们一番。”
一旁的江挽澜也温声附和:“曦儿说的是。这等小人行径,绝不能轻饶。”她方才听得心头火起,但碍于自己是新过门的媳妇,这才强压着怒气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