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黄道吉日,正是林淡与江挽澜缔结连理之期。
四月初,扬州知府林栋接到圣旨,命其入京述职。这位素来沉稳的封疆大吏难得喜形于色,当即妥善安排府衙事务,快马加鞭赶赴京城——述职固然要紧,但参加次子的大婚更是他心心念念的大事。
无独有偶,镇守边关的东平郡王也递上奏折,恳请圣上恩准返京为爱女送嫁。皇上念其舐犊情深,特准其离边一月。所幸郡王驻防之地距京城不算遥远,快马疾驰十日可达。若安排得当,不仅能在吉日亲眼见证爱女出阁,还能待到三朝回门之期。
就在两位父亲风尘仆仆赶路之时,京中两府的筹备也进入了最后的紧张阶段。
林府这边,崔夫人抵京后便察觉一处不妥:这四进宅院虽宽敞,却无跨院。如今二儿媳即将过门,三子林清若仍住在此处确有不妥,更何况八月里林清自己也要迎娶崔家小姐。
于是她当机立断,命长子林泽为弟弟物色新居。谁知林泽连日奔波,看遍京城各处宅院,不是地段偏远不便上衙,就是格局局促还不如京中老宅那处三进院落。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林清请来商议。
\"三弟,\"林泽面露难色,\"为兄本想为你购置一处与二弟相当的宅第,可看来看去,竟都不如咱们在苏州那处三进院子。少不得要委屈你先在那处完婚,这些银票你收着,日后若遇上合意的,再自行买下便是。\"
林清闻言却道:\"大哥,我是庶出。\"
林泽一时没转过弯来:\"这我自然知晓。眼下在说正事,你莫要打岔。\"
见兄长未能领会,林清轻叹一声,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正因是庶出,本就不该与二哥享受同等待遇。那三进的宅院于我而言,已是极好。\"
这话可把林泽惹急了:\"三弟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四人自幼吃穿用度、读书进学何曾分过彼此?你这般见外,岂不伤了为兄的心?\"
他还要继续理论,幸而林淡及时出现解围。
\"大哥误会了,\"林淡含笑打断,\"三弟的意思是,咱们须得做给外人看。如今我在商部清查商户,树大招风。若咱们林家表现得铁板一块,难免遭人忌惮。我年少居高位,若对庶弟过于严苛反倒不近人情。但大哥身为嫡长子,出面约束庶弟,任谁都说不出不是来。\"说着朝林泽眨了眨眼。
这番点拨让林泽恍然大悟,却仍不服气:\"为何偏要我来做这个恶人?\"
\"因为你科考屡试不中。\"林淡一句话直戳痛处。
林泽顿时气结,狠狠将银票拍在桌上:\"好好好,我这就开始'不待见'你!快走快走!\"
林清看清银票数额,笑眯眯地收进袖中:\"谨遵大哥之命,小弟这就告退。\"说罢果真一阵风似的去了。
林淡望着长兄颓然的模样,又补上一刀:\"大哥,从前说笑归说笑,可你再不努力,只怕四弟也要追上来了。\"
原来此次林淡大婚,最小的弟弟林涵未能及时赶到,正是因他在今春三月参加了院试。因林淡十五岁便状元及第实属特例,所以林涵以十五之龄首次下场便考中秀才,位列第七,也已相当难得。
相比之下,二十二岁的林泽至今连童生都未考取,连下场的资格都没有,才比较扎心。林泽想不明白,同是一家兄弟,怎么就他学也学不明白,考也考不中……
前些时日家书传来林涵中秀才的喜讯,此刻他正随父亲林栋一同赴京。
虽说在人才济济的苏州府,林涵的成绩不算特别耀眼——毕竟他前有连中三元的二哥,后有小三元的榜眼三哥——但能一次考中,已胜过太多人。
另一个让林淡意外的,是周维也在今春院试中吊车尾考中了秀才。
年及弱冠终于得偿所愿,周知府总算点头允他进京参加婚宴。不过周维此行还要完成另一桩大事——迎娶未婚妻江婉泞。
之所以拖延至今,一是周知府见儿子学业初有进益,不欲婚事分心;二来姐姐江挽澜尚未出阁,妹妹自然不能抢先。
周家已将婚期定在十月初十,待周夫人携子在京参加完林家两场婚礼,九月中下旬返苏后稍作休整,正好赶上佳期。
暮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林淡含笑的眉眼间跳跃。红绸高悬的府邸里,一场盛大的婚仪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而林氏一族的兴旺,也在这点点滴滴的世情百态中悄然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