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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透过听涛小筑窗棂上糊的桑皮纸,在积了层薄灰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空气里还隐隐约约飘着股草药和焦糊味儿混合的怪气,那是叶晓晓昨晚草草处理伤口和焚烧痕迹留下的。

她没开窗,屋子里有些闷,但她宁愿这样。外面码头上早起渔民的吆喝声、货船卸货的哐当声,隔着墙壁和水面传进来,嗡嗡的,反而让她觉得有种畸形的安稳。

她没躺在床上,而是盘腿坐在靠里墙的一张旧蒲团上。左肩的伤口被一块干净的细麻布裹着,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脸色还是白得厉害,嘴唇干得起皮。但她闭着眼,呼吸却比夜里匀停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扯着肺叶子的急喘。

体内那两股拧着劲儿的气流还在,一股子灼人的火辣,一股子钻心的冰寒,但不像昨夜那样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好像……达成了一种精疲力竭后的僵持。

她试着按脑子里多出来的那点法子——玄女甩给她的、那点儿看似基础却透着股子玄奥的引气法门——去勾动魂源深处那丝凉意。

这活儿细致得让人憋屈,得屏着呼吸,心神凝成一根针尖儿,去触碰那仿佛万年冻土下的一缕寒泉。稍微心急一点,那丝感应就断了,换来的是丹田一阵针扎似的钝痛。

几次下来,额角见了汗,黏糊糊地沾着几缕碎发。她有点烦躁地睁开眼,眸子瞥见墙角水盆里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副病痨鬼的德行。“这叫什么事儿……”她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沙哑。火用起来多痛快,心念一到,炽热奔涌,虽然也知道是饮鸩止渴,但至少痛快。这寒气,磨叽得让人心焦。

可她也清楚,昨夜要不是最后关头那点寒气护住了心脉,顺带冻滞了毒素蔓延,自己这会儿怕是已经硬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似的重新闭上眼,再次沉下心神,去进行那枯燥又痛苦的“勾引”工作。

这一次,她耐着性子,放得更慢,几乎是一种“抚摸”的姿态去接触那丝寒意。渐渐地,那寒意似乎不再那么排斥,开始如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顺着她引导的路线,在受损的经脉里流淌起来。所过之处,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像被清凉的泉水浸润,确实舒坦了不少,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冻僵魂魄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关都有些发颤。

“真是……冰火两重天。”她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继续咬牙坚持着。她知道,没得选。

快到晌午的时候,她终于感觉身体里那翻江倒海的劲儿平息了大半,虽然虚弱得像被抽了骨头,但至少灵力能勉强顺畅运转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腿肚子直打晃,扶着墙壁走到那个用破木板勉强钉住的墙洞前,凑到缝隙往外看。

雨后的云梦泽水汽氤氲,远处的船帆像蒙了层纱。她眯着眼,仔细打量靠近小楼的几艘小渔船。那几条船看着和别的渔船没啥两样,船上的人也在收网、整理缆绳,但动作总透着股刻意的不自然,眼神时不时地、飞快地扫过听涛小筑,尤其是她这个破洞的方向。像夜里蹲在田埂上的黄皮子,看似懒散,实则机警得很。

“盯梢的已经撒出来了。”叶晓晓心里一沉。黑蛇帮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快。这些船夫打扮的,恐怕只是最外围的眼线,水里说不定还藏着更厉害的角色。她不能等他们确认了自己的状况再动手。

退回墙角,她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躁。现在冲出去就是送死。得拖时间,哪怕多拖一刻钟,让她多恢复一丝力气也好。

她重新坐回蒲团,不再试图去“勾引”那高冷的寒气,而是老老实实运转起最基础的《曦曜凝心诀》,像老牛拉破车一样,一点点吸纳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滋养干涸的经脉。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久旱的龟裂土地等待一场微不足道的毛毛雨,每一丝灵气的注入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疼。但她只能忍着,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贴在皮肤上,冰凉。

晌午过后,日头稍微烈了些,透过窗纸的光斑变得清晰了点。叶晓晓感觉四肢终于有了点力气,不再是那种软绵绵的感觉。

她试着挥动了一下手臂,牵动了肩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动作还算利落。

她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放着她昨夜收拾好的一个灰布包袱。

包袱皮半旧不新,打着补丁,里面是两套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一些用来改变肤色和容貌的草药膏子,还有她仅剩的几十块下品灵石和几瓶最普通的疗伤、回气的丹药。流云剑用厚厚的、沾着油污的粗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看上去就像哪家厨房里用来捅灶膛的长烧火棍。

她看着这个寒酸的包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从青冥天出来,到溪木村,再到这碧波城,好像总是在收拾这种逃难的包袱。“没完没了……”她低声骂了句,手上动作却不停,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她没打算走门。听涛小筑这地方,好处就是临水。她悄无声息地滑到楼下,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确认没引起注意,才像一尾无声的鱼,滑入冰凉的湖水中。

湖水激得她伤口一疼,但反而让体内那股子莫名的燥热压下去不少。她施展水遁,借着支撑木桩和停泊船只投下的阴影,像一道模糊的水痕,朝着与热闹码头相反的方向,缓缓向云梦泽深处潜去。

她没走远,估摸着离碧波城水域有十来里地,找到一片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就钻了进去。这里的芦苇长得比人都高,茎秆粗壮,密不透风。水道错综复杂,不是常走的老船工根本摸不清方向。

她找了处地势稍高、苇草特别茂密的土丘,拨开层层苇叶钻进去,里面居然有块勉强能容人躺下的干燥地方,像是被什么水兽废弃的窝。

她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水珠顺着头发梢往下滴。藏在这里,短时间内应该安全了。

接下来的几天,叶晓晓过起了野人般的日子。渴了就直接捧起湖水喝,饿了就潜到水底摸点河蚌、小鱼,用小心翼翼控制着的、最小火苗的真火烤熟。味道自然谈不上,能果腹就行。大部分时间,她都窝在那个苇丛窝里,继续跟体内那两股冤家力量较劲。

玄女给的那套引气法门,她练得越来越熟练了。虽然每次引导那寒气流转,还是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经脉里刮擦,疼得她直抽冷气,但效果也是实实在在的。

肩上的毒伤眼见着一天天好转,乌青色褪去,伤口开始收口发痒。更让她惊喜的是,体内那冰火冲突的势头,似乎真被这看似磨叽的法子给一点点捋顺了,不再是之前那种你死我活的争斗,反而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了?

她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尝试着,能不能让这“井水”和“河水”稍微……勾兑一下?她记得搏杀时,那种冰火力量瞬间碰撞产生的奇异效果。

她分出极小的一缕真火,比烛火苗还细,又引出一丝同样微弱的寒气,在指尖小心翼翼地靠近。

第一次尝试,两股力量刚一接触,就“嗤”地一声轻响,在她指尖炸开一小团混乱的气流,把她指尖烫起个白泡,又瞬间冻得发紫。疼得她“嘶”了一声,甩着手直跳脚。

“真是个爆脾气……”她看着红肿的指尖,哭笑不得。但奇怪的是,这次尝试之后,她感觉体内那种冰火截然对立、互不相容的感觉,似乎淡了一点点?就像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邻居,因为一次意外的冲突,反而发现对方也不是完全没法沟通?

这个发现让她来了精神。接下来的日子,她一边用寒气稳固伤势、滋养经脉,一边就像个手艺人一样,孜孜不倦地进行着各种“冰火勾兑”的小规模实验。

有时成功,两股力量能短暂地融合成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微妙平衡感的能量,让她精神一振;多数时候是失败,换来的是手指头或经脉某处一阵新的疼痛。但她乐此不疲,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她知道这很危险,玄女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冷嘲热讽,但她就是忍不住。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这种亲自摸索出力量奥秘的过程,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她甚至开始尝试将这种极不稳定的“勾兑”能量,附加在流云剑上。第一次成功时,剑身掠过一道极其短暂的、既非青也非红的怪异流光,斩断一根粗壮芦苇时,断口处竟然同时出现了灼烧和冰冻的痕迹!虽然这招消耗巨大,且极难控制,十次里能成功一次就不错了,但还是让她兴奋了好久。

藏身芦苇荡的第五天傍晚,叶晓晓刚烤熟一条巴掌大的银鱼,正准备填肚子,忽然耳朵一动。她听到极远处,隐隐传来了船只破浪的声音,不止一艘,而且速度很快,方向似乎正是朝着她这片芦苇荡来的!她心里一紧,立刻掐灭了火苗,屏住呼吸,像块石头一样缩在苇丛深处,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