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摄政王府暖阁的金砖上切割出菱形的光斑,尘埃在光柱里浮沉如金屑。萧玦案头的羊脂玉茶盏盛着碧螺春,茶汤映着窗外海棠,却被他指尖揉着的眉心搅碎了倒影。他刚用狼毫笔勾完军报上的朱砂批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自月初至今,这已经是第五次听见作作在御史台掀起风波的消息了。
\"爹!儿子给您报喜啦!\"作作的声音像颗糖糕炮弹,撞开了暖阁的花梨木门。他晃着腰间缀满珍珠的鎏金糖糕荷包,石青色官服前襟沾着几片未褪的海棠花瓣,显然是翻墙进来时蹭上的。乌纱帽歪在脑后,露出里面沈落雁绣的小老虎里子,随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
萧玦抬眸,墨色眼眸扫过他腰间歪成麻花的玉带,声线带着惯常的冷冽:\"又把哪位御史怼哭了?\"他注意到作作靴底还沾着御史台门前的青石板碎屑,显然是刚从那儿溜回来。
作作把油纸包往黑檀木桌上一拍,三块金黄的糖糕骨碌碌滚出,其中一块还沾着半枚牙印:\"左都御史!\"他叉着腰,官服上的獬豸补子随着动作歪得更厉害,\"那老头说儿子断案用糖糕是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萧玦放下狼毫笔,笔杆在案几上磕出轻响,\"你又用糖糕把人作哭了?\"他想起上周作作用糖糕噎住了大理寺卿,那老臣回家连咳了三天。
\"哪儿能呢!\"作作挑眉,露出缺了颗乳牙的牙缝——那是去年跟小作抢糖糕时磕的。\"儿子就说:'御史大人可知,这糖糕里掺着城南百姓的血汗?您吃着朝廷俸禄,却连糖糕里的民生都看不见,才是真·玩物丧志呢!'\"他模仿着左都御史气到发抖的模样,引得一旁侍立的锦儿憋笑憋得肩膀直颤。
萧玦的眉心皱成川字,伸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作作,收敛点。\"他数着手指,\"这月第五个御史了。再这么下去,御史台要被你怼成糖糕铺了。\"案头的青铜香炉里,龙涎香燃出袅袅轻烟,却散不去他眉宇间的无奈。
\"爹,这叫青出于蓝!\"作作掰下块糖糕塞进嘴里,糖霜沾了一鼻尖,\"当年娘怼三皇子时,比我狠多了!\"他含糊不清地说着,指节敲得桌面咚咚响,\"听说娘当年一句话,就让三皇子在长公主宴会上呛了七口茶!\"
沈落雁摇着团扇从内室走来,月白色罗裙扫过满地阳光,眼尾的朱砂痣笑得发颤。她鬓边斜插的珍珠步摇随步伐轻晃,每颗珠子都映着作作的糗样:\"儿子说得对~\"她捏起案上的糖糕,指尖在作作沾着糖霜的鼻尖上点了点,\"想当年,你娘我可是把三皇子怼得连喝三天素茶,见了糖糕就犯恶心呢!\"
萧玦无奈看向妻子,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是当年沈凌薇送的赔礼,如今被她改造成了糖糕模具:\"你还帮他?\"暖阁角落里的自鸣钟滴答作响,仿佛在为他的头痛计时。
\"王爷,\"沈落雁坐下时,团扇遮住半张带笑的脸,\"孩子们有本事作,是好事呀~\"她晃了晃团扇,扇面上\"作妖世家\"四个金字在阳光下闪光,\"总比像前世那样,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强吧?\"
\"就是就是!\"作作立刻接话,把最后一块糖糕塞进嘴里,\"娘说过,会作妖才是真本事!那些老顽固越生气,越说明儿子说到点子上了!\"他拍着胸脯,官服上的糖屑簌簌掉落,正好掉在萧玦刚批好的奏折上。
萧玦看着妻儿一唱一和,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沈落雁在相府嫡母寿宴上,用一句\"姐姐这步摇真好看,就是戴在妹妹头上,倒显得妹妹脸色蜡黄\",气得庶妹沈凌薇当场摔了茶盏。如今这作精基因果然遗传得淋漓尽致,他揉眉心的手劲又重了些。
\"对了爹,\"作作抹了把嘴角的糖渍,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皇爷爷刚才派人来说,让儿子下月去作御史台卿!\"
\"什么?\"萧玦手一抖,狼毫笔甩出滴墨点,正好落在奏折的\"安边\"二字上,晕成个墨团。\"他又纵容你?\"他想起皇帝上次把作作的\"作妖语录\"抄在御扇上,在早朝时当众把玩。
\"这叫赏识!\"沈落雁替作作说话,指节敲了敲案几上的《落雁怼人语录》——那是作作手抄的沈落雁金句集,\"王爷忘了?当年皇爷爷还说我作得好,赏了我十箱金箔糖糕呢!\"
\"哈哈哈!谁在说朕的坏话?\"伴随着洪亮的笑声,大雍皇帝拎着个描金漆盒晃了进来,龙袍下摆还沾着御膳房的糖霜。他身后的小李子捧着个食盒,里面飘出新鲜出炉的梅花糖糕香。
\"皇爷爷!\"作作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抱住皇帝的腿,官服上的花瓣蹭了龙袍一腿。
皇帝把漆盒塞给作作,里面是刚裹了金箔的糖糕:\"作作,御史台卿的位置给你留着!\"他拍着作作的头,笑得胡子乱颤,\"让那些老顽固看看,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玦扶额:\"皇侄,你再这样纵容,大雍的御史都要告老还乡了。\"他想起上周御史大夫递的辞呈,理由是\"不堪作氏子侄羞辱\"。
皇帝摆手,从食盒里捏起块糖糕:\"怕什么?有作作在,贪官污吏连糖糕都不敢多吃一块!\"他塞给作作块最大的,\"就喜欢你这作妖的劲儿,跟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
沈落雁轻笑,指尖摩挲着团扇边缘的流苏:\"想当年,我怼三皇子时,他脸都绿了~\"她想起及笄礼后,三皇子来相府提亲,假惺惺地说\"心中只有落雁,只是令妹...\"
作作立刻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娘,再讲讲嘛!儿子要学!\"
\"就说三皇子想脚踏两条船,\"沈落雁眼波流转,模仿着当年柔弱的语气,突然捂心口,声音细若蚊蝇,\"哎呀,公子快别说了~ 定是落雁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妹妹也喜欢上公子了~ 都怪我,怪我生得这般讨喜,连妹妹都...\"她顿了顿,突然拔高声音,\"呜呜,公子若为难,落雁、落雁退出便是...\"
\"然后呢?\"作作听得入神,连糖糕都忘了吃。
\"然后啊,\"沈落雁笑得前仰后合,\"三皇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句'非你不娶',却被我反问:'公子若真非我不娶,为何又对妹妹许下承诺?' 他当场就把茶盏摔了!\"
萧玦听着,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想起那年在长公主府,沈落雁穿着石榴红裙,用一句\"王爷若不抱我过水坑,便是嫌弃落雁体重\",让他这冰山王爷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红了耳根。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栽在这作精手里了。
夜深了,暖阁里的自鸣钟敲过亥时。作作抱着《落雁怼人语录》睡在软榻上,口水沾湿了书页,上面\"以作攻作\"四字被晕染得模糊。沈落雁替他盖好锦被,发间银铃轻响。
\"王爷,\"她走到窗边,看着萧玦望着夜空的侧影,轻声道,\"你说,孙子会不会更能作?\"月光洒在她脸上,朱砂痣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萧玦转身,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里当年怼人时被指甲掐出的淡痕。他看着软榻上作作咂嘴的模样,又想起玥玥出嫁前把驸马作得团团转的场景,无奈又宠溺地笑了:\"随他们吧。\"
窗外,摄政王府的樱花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偶尔有花瓣落在暖阁的琉璃瓦上。远处更夫敲过梆子,与作作梦中的呓语重叠:\"糖糕...御史台卿...作哭皇爷爷...\"
萧玦揽过沈落雁,闻着她发间的兰花香气,想起这一辈子从相府到王府,从青丝到鬓角微霜,处处都是她作妖的痕迹。那些年的头痛、无奈,如今都化作了心口的暖意。
\"其实啊,\"沈落雁仰头看他,眼尾笑出细纹,\"当年若不是作一点,哪能把你这冰山王爷拐回家?\"
萧玦低头,吻落在她额角:\"是,本王这辈子,就栽在你们这群作精手里了。\"
暖阁里的烛火跳动,映着墙上沈落雁亲手画的《作妖世家图》——画里她和萧玦坐在中间,作作和玥玥各拿糖糕和团扇,连怀里的小作都抱着块糖糕。大雍王朝的作精传奇,就在这王爷的\"头痛\"与纵容中,悄然传给了下一代,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糖糕的甜香里,继续书写着最鲜活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