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京城还裹在一层牛乳般的薄雾里,大雍王朝的早朝钟声撞碎了晨雾的静谧,刚敲过第七响,御史台朱漆大门前就挤满了踮脚张望的百姓。青石板路上,糖葫芦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闹成一片,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摄政王家那位\"混世魔王\"小世子,新官上任如何断案。
作作端坐在斑驳的虎皮椅上,石青色官服上的獬豸补子歪得独具匠心——那是沈落雁熬了三个通宵的\"杰作\",针脚里还嵌着颗糖渍梅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酸甜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堂内。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缀满珍珠的鎏金糖糕荷包,那是萧玦去年生辰赏的,此刻被他当作了\"官威象征\"。
\"肃——静!\"作作抓起边缘磨得发亮的惊堂木,狠狠拍在乌木案几上。\"咚\"的巨响惊得堂下衙役手里的水火棍当啷落地,案几上摊开的《大雍律例》被震得簌簌掉页,几片干枯的海棠花瓣从书页间飘落。作作晃了晃脑袋,官帽上的獬豸角跟着摇晃:\"本官断案,不服来作!\"
青砖地上,户部员外郎陈明德跪得膝盖发麻,三品绯色官服后背洇出大片汗渍,活像刚从护城河里捞上来。他偷瞄着高台上的作作,心里直打鼓——这桩贪墨漕银案本已板上钉钉,谁能料到摄政王那位最能折腾的小世子,昨天竟摘下腰间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当印信,堂而皇之地接了御史台的牌子。
\"大人明察!下官冤枉啊!\"陈明德猛地磕头,额角撞在青砖上发出\"咚\"的闷响,官帽上的蓝宝石坠子跟着晃得厉害,\"这都是奸人陷害!是有人觊觎下官的官职!\"他扬起头时,瞥见作作似笑非笑的眼神,后颈瞬间渗出冷汗。
作作托着腮,忽然从广袖里甩出个油纸包。金黄的糖糕裹着晶莹的桂花蜜,骨碌碌滚到陈明德脚边,甜香混着堂中陈年霉味,瞬间钻进众人鼻腔。\"听说陈大人最爱城南福记的桂花糖糕?\"作作晃了晃手里的账簿,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上个月的订单,\"整整三十笼,足够全御史台吃半个月呢。\"
陈明德瞳孔骤缩。那些用漕银换来的奢靡享受,此刻竟成了要命的证物。\"大人!这...这与案情无关!\"他强撑着辩解,浑浊的眼珠不安地乱转,官服前襟的仙鹤补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无关?\"作作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雏鸡。他抓起糖糕狠狠咬了一口,碎屑沾在嘴角:\"这糖糕可是本御史省下三个月俸禄买的!\"他晃了晃衣袖,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内衬,\"原想等父亲生辰孝敬,如今却成了证物...\"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惊堂木上,在木纹里晕开深色痕迹。
衙役们憋笑憋得脸色发紫。整个京城都知道,摄政王府后厨的糖糕每天能堆成小山,这位小御史分明是在使坏。角落里的老仵作偷偷用袖口擦笑出的眼泪,却撞上司徒师爷忍俊不禁的眼神。
陈明德还想狡辩,作作已经掏出本翻得起毛边的《落雁茶言茶语集》。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海棠花瓣,沈落雁的亲笔批注还透着墨香:\"对付顽固派,需以柔克刚——重点在哭,眼泪要像六月暴雨\"。批注旁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旁边写着\"作作练习专用\"。
\"陈大人如此坚持清白,\"作作突然踉跄着扶住桌案,石青色官服下摆扫过沾满糖渣的地面,\"莫不是本御史查案不公?\"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都怪我年纪小不懂事,若是父亲在...\"话音未落,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账簿上,把\"漕银去向\"四个字晕染得模糊不清。
围观百姓顿时炸了锅。
\"这陈大人太过分!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听说他克扣漕银,害那些船夫寒冬腊月还光着脚!\"
\"作御史莫哭!我们信你!\"
陈明德慌了神,额头上的冷汗混着血渍往下淌,把官服前襟的仙鹤补子都染成了红色。他刚要开口辩解,突然听见门外传来银铃脆响,像是有人把一串风铃抛进了堂内。
\"哥哥!\"玥玥举着湘妃竹团扇冲了进来,扇面上\"作妖世家\"四个大字龙飞凤舞,边缘还缀着会发光的琉璃珠。她鹅黄色襦裙上的银铃响成一片,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身后跟着十几个贵女,有的举着写着\"贪官滚蛋\"的洒金宣纸,有的掏出沈落雁语录齐声诵读。人群中突然飞出一把新鲜的海棠花瓣,不偏不倚撒在陈明德头上,沾着晨露的花瓣卡在他稀疏的发间。
\"陈大人好风雅!\"玥玥歪着头,眼尾的胭脂晕开像两朵桃花,\"落难还不忘戴花,这等闲情逸致,莫不是贪污的银子太多,愁得不知如何花?\"她突然掏出个描金小瓷瓶,往空中轻轻一洒,玫瑰香气瞬间盖过了堂中的霉味,\"不如把银子都捐出来,给百姓们买胭脂可好?\"
陈明德彻底崩溃,瘫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招!我全招!求大人饶命啊!\"他扯着官服前襟,露出里面崭新的丝绸内衬,\"那些漕银...都用来买糖糕、胭脂了...\"
就在这时,一阵寒气裹挟着雪松气息涌入。萧玦的玄色大氅下摆扫过门槛,墨玉腰带还沾着早朝的露水,显然是得知消息后直接从皇宫赶来。他站在门口,墨色眼眸扫过满地狼藉——乌木案几上的糖糕碎屑、玥玥偷偷藏在袖中的花瓣、作作假装抹泪时沾在脸上的糖霜。
\"胡闹!\"他皱眉看向作作,嘴角却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目光扫到作作腰间的鎏金糖糕荷包,那是他亲手所赠,此刻被用来\"震慑犯人\",萧玦的喉结动了动。
作作立刻扑过去抱住父亲大腿,官帽上的獬豸角戳得萧玦生疼:\"爹爹~ 人家明明在认真断案!您看,证据确凿!\"他举起沾满糖渍的账簿,在萧玦面前晃了晃。
玥玥也凑过来,发间的珍珠坠子蹭着萧玦的衣袖:\"Uncle~ 哥哥超厉害的!比那些老古板御史强多了!\"她晃了晃手里的《落雁茶言茶语集》,\"我们用的可都是娘亲教的法子!\"
萧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堂堂摄政王,威压能让敌军不战而退,此刻却被两个作精缠得没了脾气。余光瞥见堂下瑟瑟发抖的陈明德,突然冷声道:\"既已招供,便按律处置。\"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把福记糖糕的账本也一并查了。\"
这桩闹剧比长了翅膀还快,不到晌午就传遍京城。街头的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唾沫横飞地讲着《小御史智斗大贪官》,连桥段都照搬作作的原话:\"不服来作!\"茶楼里,老老少少都在模仿作作哭哭啼啼举账本的模样,卖糖葫芦的小贩都学会了用哭腔招揽生意:\"客官~ 这糖葫芦要是不甜,小的给您作揖赔罪!\"
沈落雁倚在摄政王府的九曲回廊上,听着锦儿转述外面的趣事,笑得直不起腰。她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手里把玩着沈凌薇送的翡翠镯子——那是去年对方为求原谅送来的,如今被她改造成了糖糕模具。\"不愧是我的儿子!\"她捏碎一块桂花糕,看碎屑随风飘散,\"这招'以作攻作',学得比我当年还狠。\"
萧玦端着茶盏走过来,茶汤映着他难得柔和的眉眼。\"明日早朝,恐怕又要听御史们弹劾'作氏断案法不合规矩'了。\"他抿了口茶,茶水里漂着两片沈落雁放进去的玫瑰花瓣。
\"怕什么?\"沈落雁眨眨眼,突然凑近他耳边,\"当年我在相府作翻天的时候,那些老顽固不也说'嫡女无德'?结果呢?\"她故意拖长尾音,发间的茉莉香混着茶香钻进萧玦鼻腔。
暮色渐浓,暖阁里飘来新出炉的糖糕甜香。作作和玥玥带着小作的儿子跌跌撞撞闯进来,小家伙手里攥着本被咬得缺角的《落雁茶言茶语集》,书页间还夹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
\"祖母!\"小奶娃扑到沈落雁怀里,口水沾湿了她的月白色裙角,\"明天我要去私塾作妖!先生说爹爹坏话!\"他挥舞着小拳头,活像只炸毛的小猫。
萧玦看着满屋子闹哄哄的作精,墨色眼眸泛起温柔的涟漪。他伸手将沈落雁揽入怀中,低声道:\"看来,我们这'作精世家',还能再传个百八十年。\"窗外,京城的灯火渐次亮起,照亮了千家万户,而属于作精联盟的传奇,正随着糖糕的甜香,飘向大雍王朝的每一个角落,继续书写着比戏文还精彩的鲜活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