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泮池边此刻活像被顽童打翻了万贯胭脂铺。王太傅蜷缩在嶙峋的太湖石旁,雪白的山羊胡呈现出触目惊心的割裂感——左半边被剪得参差不齐,青茬突兀地刺出,显然是钝剪刀粗暴蹂躏的杰作;右半边却糊满了鲜亮的\"葡萄紫\"口脂,膏体在正午日光下泛着黏腻的油光,几缕胡须被黏成一绺,蜷曲着垂在胸前,活像一团被踩扁的紫茄子。作作站在九曲桥雕着缠枝莲的石栏上,手里挥舞着沈落雁那把嵌珍珠的金剪刀,锦袍下摆被穿堂风灌满,猎猎作响如旌旗,正朝围观的国子监学子们扯开嗓门吆喝:\"想学'口脂怼人三十六计'吗?三块糖糕换一句制胜秘籍!买十句还送太傅同款'阴阳胡'造型!\"
玥玥则跨坐在太傅的酸枝木太师椅上,正将半支\"醉流霞\"口脂倾入紫端砚中。鲜红的膏体与黝黑的徽墨在砚台里交融,形成诡异的粉紫色漩涡,她还煞有介事地用狼毫笔搅拌,小奶音清亮:\"先生的墨太黑啦,像乌云一样!加点颜色才好看嘛~ 看,现在变成'流霞墨'了,写出的字保准带着玫瑰香,阅卷官闻着都给满分!\"
太傅抱着头蹲在青石砖上,白胡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芦苇,簇新的酱色官服上沾满星星点点的口脂印与碎纸屑,活像被顽童用彩笔肆意涂鸦的画卷。他哀哀哭嚎:\"作精!你们摄政王府从上到下全是作精啊——!\"话音未落,玥玥眼疾手快地将一顶沾满口脂的儒巾扣在他头上,吓得老太傅连滚带爬,躲到石桌下不敢露头,只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满地狼藉。
萧玦踏入国子监时,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碎纸——那是玥玥用金剪刀绞碎的《论语》考卷,雪白的宣纸碎片如同深秋落雪,飘落在泮池水面,惊得满池锦鲤扑棱着尾巴潜入水底。他额角的青筋随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目光依次扫过作作在太傅官帽上画的歪扭笑脸、玥玥手里那支仅剩小半的口脂管,以及太傅石桌下露出的颤抖白须,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揉起了眉心。
沈落雁斜倚在垂柳下的石凳上,正慢条斯理地剥着水晶葡萄,红宝石般的果粒在她指尖流转。见萧玦走来,她眼波流转,笑靥如花地递上一颗:\"王爷尝尝?西市新到的马奶子葡萄,甜得像化在嘴里的蜜呢~\"
萧玦并未接葡萄,视线死死锁在石栏上表演\"口脂书法\"的作作身上,声音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沈落雁,你自己睁眼瞧瞧这两个孽障!\"
沈落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眼尾的红痣随着笑意微微颤动:\"哎呀,王爷怎么这么说呢,孩子们这是在搞艺术创作呢~ 你看太傅那胡子,左青右紫,明暗对比强烈,多有西域画师毕加索的抽象风格~\"她口中的\"毕加索\"是前几日听波斯商人提及的异邦画家,此刻被她信手拈来,安在太傅遭殃的胡子上。
\"艺术创作?\"太傅从石桌下探出半个脑袋,哭得老泪纵横,花白胡须上的口脂蹭得满脸都是,\"老臣这把年纪的胡子,快被他们剪成扫帚了!昨天是臭豆腐抹胡子,今天是口脂染胡须,明天是不是要往老臣茶盏里撒糖霜了?\"
萧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的怒火直冲头顶,他转向沈落雁,语气里满是挫败感:\"这两个小崽子简直是你的翻版!我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个作精!\"
沈落雁挑眉,将手中的葡萄径直塞进他嘴里,指尖故意擦过他线条分明的唇角:\"王爷现在后悔可晚啦~ 再说了,您当年不就好我这口'作'劲儿吗?不然怎么会在长公主宴会上,眼睁睁看着我把三皇子母妃气得摔了茶盏,还私下夸我真性情呢?\"
萧玦被葡萄噎得咳嗽两声,脑海中瞬间闪过初见时的场景——沈落雁那手\"绿茶式道歉\"把三皇子噎得面红耳赤,自己当时竟觉得那副狡黠模样格外有趣。他确实是被她那套\"作精话术\"勾走了魂魄,却万万没想到这\"作精\"特质能遗传得如此淋漓尽致。
沈落雁见他语塞,索性坐直身子,指着玥玥砚台里的\"流霞墨\"继续添火,语气里满是赞叹:\"王爷您仔细看,玥玥多有创造力啊~ 把口脂混进墨里,写出的字自带玫瑰香,以后学子们考试都用这墨,保准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
\"还文思泉涌?\"太傅终于从桌下爬出来,胡子上的口脂已经干涸,结成紫色的硬块,\"用这墨写出来的卷子,阅卷官怕是还没看完就被熏晕在贡院了!\"
作作这时\"嗖\"地跳下石栏,举着染成粉色的剪刀跑到萧玦面前,袖口还沾着太傅官帽上蹭来的口脂,活像刚从胭脂缸里捞出来:\"爹爹!我在教同学们'口脂书法'呢!用'桃夭粉'写情书,姑娘们闻着香味就会羞答答答应!\"
玥玥也举着张宣纸凑过来,上面用混了口脂的墨画着个头戴王冠的大胡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爹爹\"二字,墨迹晕染处还能看见未干的口脂油光。萧玦低头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期待与孺慕,原本涌到喉头的怒火忽然就泄了气,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沈落雁立刻见缝插针,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声音软糯:\"你看孩子们多爱你~ 玥玥这画多传神,把您的威严都画出来了~\"
萧玦看着宣纸上那个胡子比脸还大的卡通形象,又看看沈落雁狡黠的笑脸,最终只剩下满心无奈:\"下不为例!你们两个再敢动太傅的胡子,我就把你们所有的口脂都没收!\"
作作和玥玥立刻瘪了嘴,异口同声地撒娇:\"爹爹好狠心~ 娘亲都没说过要没收口脂......\"
回王府的青呢马车里,萧玦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都怪你,把孩子们教得无法无天。\"
沈落雁靠在他肩上,指尖卷着他腰间玉带的流苏,笑得得意:\"明明是王爷您基因里就带着'宠作精'的隐性因子~ 不然怎么会娶我这个相府第一作精?\"
萧玦转头看她,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勾勒出她含笑的眉眼,他忍不住道:\"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把'作精'二字刻进dNA了,不然怎么能传染得这么彻底?\"
\"那是自然~\"沈落雁挑眉,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不然怎么能把您这万年不化的冰山王爷,融化成如今的'宠妻狂魔'?\"
萧玦无奈地笑了,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温润的玉镯:\"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只是可怜太傅,一把年纪还要被两个小作精折腾。\"
作作突然从对面的座位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爹爹,下次我们给您染胡子吧?染成青菜绿,配上您的玄色锦袍肯定特别好看!\"
玥玥也跟着点头,小脸上满是憧憬:\"还要在胡子上粘糖霜,像糖葫芦一样,爹爹说话的时候糖霜会簌簌掉下来!\"
萧玦:\"......\" 他决定明日就吩咐工部,打造一顶金丝楠木头盔,专门用来抵御这对作精儿女的\"造型创意\"。
三日后,一首新歌谣随着连绵秋雨传遍京城的茶楼酒肆、胡同巷尾:
\"王爷揉眉心,骂妻教坏娃,
王妃笑哈哈,反问你爱作,
作作剪胡子,玥玥染墨汁,
太傅哭唧唧,王爷没脾气,
要说哪家最无奈?摄政王爷萧玦是!\"
沈落雁听到歌谣时,正在暖阁里给作作和玥玥开\"作精小课堂\"。她捏着支\"樱唇红\"口脂,对着铜镜示范:\"记住了作作,下次惹爹爹生气,就瘪着嘴说'爹爹是不是不爱作作了',眼睛要红,声音要抖,要像这样......\"
作作学得有模有样,还自己加了戏码,抱着枕头模仿萧玦的腿:\"还要哭着说'娘亲说爹爹最喜欢作作了,肯定是作作不乖,惹爹爹心烦了'!\"
玥玥则在一旁皱着小眉头练习瘪嘴,努力把眼睛挤得通红,活像个小老太太。这时,管家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秋雨进来禀报,脸上哭笑不得:\"夫人,宫门口有个小孩,说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举着拜师帖,说要拜小公子和小郡主为师,学怎么'作'王爷......还带了一筐糖糕和三支最新款口脂当拜师礼。\"
沈落雁眼睛瞬间亮如辰星,像发现了新奇玩具:\"快请进来!作精联盟终于要扩招啦!作作、玥玥,快把你们的'作爹秘籍'手抄本拿出来!\"
作作和玥玥欢呼着跑去翻箱倒柜,把沈落雁的口脂匣和自己画满涂鸦的\"怼人语录\"本子抱出来,摆在桌上煞有介事。萧玦站在廊下,听着内院传来的笑闹声,看着雨丝中暖阁透出的融融灯火,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隔壁胡同传来孩童们清脆的歌声,新歌谣又添了欢快的段落:
\"王爷无奈叹,娶了作精妻,
生下两作精,国子监里闹,
太傅胡子惨,王爷心好累,
要问怎么办?继续宠着呗!
作精联盟又扩招,
京城小儿争拜师,
学剪胡子染口脂,
太傅听见忙躲起,
要说哪家最热闹?
摄政王府作精窝!\"
沈落雁听见后笑得前仰后合,作作和玥玥则跟着节拍蹦跳,手里挥舞着新收到的拜师礼口脂。萧玦看着妻儿欢快的模样,雨丝落在他肩头,却未觉丝毫凉意。他知道,这大雍王朝的\"作精事业\",怕是真要在摄政王府开枝散叶了。而他这个日理万机的摄政王,往后怕是得常备安神丸,再偷偷给太傅备上几副逼真的假胡子才行。不过,看着这一屋子因\"作精\"而洋溢的烟火气,这点无奈又算得了什么呢?谁让他甘之如饴,就好这口\"作精\"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