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相府水榭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及笄礼后的宴席正进行到一半,贵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话题却总绕不开今日最出风头的沈落雁。她正端着一盏琉璃盏,慢条斯理地啜饮着冰镇酸梅汤,月白色的裙摆上,银线绣的荼蘼花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鬓边的点翠凤凰簪更是晃得人心头发痒。
“沈姐姐,三皇子往这边来了!”安乐郡主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沈落雁,语气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兴奋。
沈落雁抬眼望去,只见赵衡正端着一个描金漆盒,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穿过人群,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温文尔雅的笑容。他身后不远处,沈凌薇亦步亦趋,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来得正好,”沈落雁放下琉璃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我这及笄礼,还没收到三哥哥的大礼呢。”
周围的贵女们闻言,纷纷竖起了耳朵。谁都知道三皇子与相府嫡女早有婚约,这及笄礼上的礼物,自然是重头戏。只是经过前几日的风波,这两人的关系早已变得微妙,今日这礼物,怕是要成一场好戏。
赵衡走到沈落雁面前,将漆盒递上前,声音柔和:“落雁,今日是你及笄大喜,本皇子备了份薄礼,望你喜欢。”
沈落雁站起身,福了一礼,语气甜得像掺了蜜:“多谢三哥哥,只是让哥哥破费,落雁实在过意不去。”她接过漆盒,指尖有意无意地在盒面上划过,“也不知哥哥准备了什么,落雁真是好奇呢。”
“打开看看便知。”赵衡笑得越发温柔,眼神却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沈凌薇。
沈落雁心下冷笑,面上却露出惊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打开漆盒。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枚羊脂玉双鱼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美,一看便价值不菲。
“呀,好漂亮的玉佩!”安乐郡主率先惊呼出声,“这双鱼戏水的纹样,可是今年最时兴的呢!”
其他贵女也纷纷附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赵衡脸上的笑容更盛,似乎对自己的礼物很是满意。沈凌薇也松了口气,上前一步,柔声说:“姐姐,三皇子真是有心了,这玉佩配姐姐定是极好的。”
沈落雁拿起玉佩,对着灯光照了照,忽然“咦”了一声,秀眉微蹙,一脸困惑:“这玉佩的样式……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赵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故作镇定地问:“落雁觉得哪里眼熟?”
沈落雁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凌薇,眼神“天真”无邪:“妹妹,你前几日是不是也戴过一块类似的玉佩?就是……就是你说不小心弄丢的那块,好像也是双鱼纹样,只是材质似乎不如三哥哥这块好。”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沈凌薇身上。谁不知道沈凌薇前几日逢人便说自己丢了一块心爱玉佩,还为此哭了好几日。如今三皇子送的玉佩,居然和她弄丢的那块如此相似?这其中的意味,可就耐人寻味了。
沈凌薇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连忙摆手:“姐姐认错了吧,我那块玉佩……样式普通得很,怎能和三皇子送的相比。”
“是吗?”沈落雁歪了歪头,一脸“不信”,“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妹妹那日戴着玉佩在花园里赏花,还特意让我看了呢。说是什么心上人送的,宝贝得不得了,怎么会弄丢了呢?”
她顿了顿,忽然捂住嘴,像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声音细若蚊蝇:“哎呀,我是不是记错了?三哥哥,你这玉佩……该不会是在哪里见过妹妹的那块,觉得好看,才特意买的吧?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巧了。”
赵衡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送这块玉佩,确实是沈凌薇撺掇的,说什么双鱼象征姻缘,最适合送给及笄的女子。他哪里知道沈凌薇之前戴过一块类似的,还到处宣扬是“心上人”送的!
“沈落雁!”赵衡终于忍不住,语气带上了一丝怒意,“休要胡言乱语!本皇子的礼物,自然是精心挑选,岂会与旁人的雷同?”
“三哥哥别生气呀,”沈落雁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眼眶微微泛红,“落雁只是觉得眼熟,随口问问罢了。哥哥若是不喜欢,落雁不戴便是……”
她说着,竟真的将玉佩放回盒中,推到赵衡面前,声音哽咽:“都怪落雁笨,连哥哥的心意都领会错了,还惹得哥哥生气……”
“不是的落雁,你听我解释……”赵衡慌了神,连忙想去拿玉佩,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茶盏,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襟。
“哎呀,三哥哥小心!”沈落雁惊呼一声,连忙后退一步,“这茶水烫不烫?都怪落雁,要是不落雁多嘴,哥哥也不会……”
“够了!”赵衡又羞又恼,再也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假象,“本皇子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他也顾不上捡起漆盒,转身便走,连带着身后的侍从都显得狼狈不堪。沈凌薇见状,也顾不得再装温柔,狠狠瞪了沈落雁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水榭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安乐郡主笑得前仰后合,拉着沈落雁的手直晃:“沈姐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三皇子那脸都绿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林婉清也凑过来,眼中满是佩服,“姐姐这张嘴,真是能把死人说活,活人气死!”
沈落雁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谁让三哥哥和妹妹这么有‘缘分’呢,连送的玉佩都这么像。”
她的话引来更多的笑声,贵女们看向她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与亲近。这位相府嫡女,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惹不起的“作精”,但这“作”的本事,却让人不得不服。
“对了姐姐,”安乐郡主忽然压低声音,朝不远处努了努嘴,“你看那边,摄政王一直在看你呢。”
沈落雁心头一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萧玦不知何时站在了水榭的角落,一身玄色锦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手中端着一杯酒,目光淡淡扫来,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落雁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脸上却泛起一抹红晕。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
“看吧看吧,我就说摄政王对你不一样!”安乐郡主戳了戳她的胳膊,笑得一脸暧昧。
沈落雁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萧玦这棵大树,看来是时候该好好“浇灌”一下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沈落雁岔开话题,拿起桌上的一块桃花酥,“尝尝这个,我让厨房新做的,甜而不腻,可好吃了。”
贵女们立刻围了上来,话题从三皇子的狼狈转移到了点心茶饮上,仿佛刚才那场闹剧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然而,沈落雁知道,今天这一闹,三皇子和沈凌薇的私情,算是在京中贵女圈里公开了。赵衡想再拿她当棋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小姐,您刚才可真是太解气了!”回房的路上,锦儿忍不住赞叹,“三皇子那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沈落雁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步摇,那是萧玦送的礼物,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才只是开始。沈凌薇想抢我的东西,赵衡想利用我,都得先问问我手里的‘绿茶’答不答应。”
她抬起头,望向摄政王府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三皇子和庶妹这对狗男女,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第一道小菜。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呢。
“锦儿,”沈落雁忽然停下脚步,“你说,摄政王送我这步摇,是不是也觉得我今日特别好看?”
锦儿看着自家小姐那副小女儿情态,忍不住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小姐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
“算你会说话,”沈落雁满意地点点头,“走,回房去,明日还要去长公主府赴宴呢,我得好好想想,该穿哪件衣服,才能让某些人再次‘眼前一亮’。”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沈落雁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回房的路上,裙摆上的荼蘼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预示着,这京城的风波,才刚刚开始。而她沈落雁,将用她的“茶言茶语”和“作精”本色,在这风波中,搅动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