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江宁拿着签好字的派工单来到了财务处,梅大姐没为难他,也没捏他的脸,但一直打听他有没有对象的事,还打算将她外甥女介绍给他。
江宁一听,这还不如捏他脸呢,只能说车间有急事才跑了出来,今天轮到张栋和方荣出外勤了,但他们同样也忙。
时间过得飞快,二月份都已经结束了,江宁领了这2月份的工资,45块钱还有40斤的粮票、一斤肉票。
李磊出来了,他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临走时来找过他一次,但他又正好去出外勤,的确是有点遗憾,可能他两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不过后面倒是打了一个电话,李磊已经办理了入职,而且王娟他爸还帮他把工作转正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这段时间以来,修机器都不是什么问题,最头疼的就是跟那些村干部们打交道,这不大早上的,他就修了一台播种机,还和那送机器来的大叔掰扯了好一会。
这台排种器前面都已经沟通好了,小问题他都修理好,到了这换零件,大叔又和他扯了起来。
“叔,我刚就跟你说了,你这个排种器的轴套磨损太严重,得换新的。”
大叔凑过来瞅了瞅,又给他发了根烟,“哎呀,这不还能将就用嘛,小伙子你就给焊一焊,打磨打磨不就得了?”
这咋打磨,都已经坏了啊,江宁只能指给他看:“叔您看,这里都磨出凹槽了,真没法弄。”又接着解释:“这焊接更不行了,播种精度会...”
“啥精度不精度的,”大叔打断他,“咱种了一辈子地,还不晓得这个?你就给简单修修,能用就行了。”
“这不换真没法修。”江宁也很无奈,这东西就是坏的,他能怎么修?现在就差这个换零件的事了。
“小同志啊,你是不知道,”大叔突然变了语气,愁眉苦脸地说,“今年听说化肥又要涨价了,咱们村去年收成就不好,村里好多困难户呢,你就帮帮忙,咱要求不高,这机器将就着能用就行!”
“这种田就是看天吃饭,苦啊,小同志你就看着随便修一修,能用就行了,咱们村里的人都会感激你的……”
江宁被缠得实在没办法,对面的这位大叔,皮肤黝黑四十多岁,手上都是老茧还有两个裂开的口子,也不落忍。
“叔,这样吧,我给你用库存的二手零件,只收成本价。”
“二手的好啊,”大叔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着脸,“不过这年初确实手头紧,要不先记个账?等秋收卖了粮...”
他实在太难了,厂里就没记账的先例,这叔又跟他继续说他们村怎么困难,谁家饭都不吃上,反正就是他们很苦,村里就没几家能吃饱饭的,也不提钱的事。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去仓库拆了一台报废的机器,换上了。
大叔对他千恩万谢,临走时还说:“小同志你这手艺好啊,下回还找你修...”
江宁收拾工具的手一抖,心里暗想:大叔,你可千万别找我了,我头疼的很,不过这幸好是国营的厂,要是私人的,他不得被老板骂死。
这几天孙乐舟都没来找他汇报老金的情况,那应该是老金这边毫无进展,这都月底了,金海应该也判下来了。
他打算下班后就去派出所问问情况,主要这段时候他们真的太忙,有时候机器多得还得加班修才行。
下班后,江宁回了住处,换了衣服,瞥到了桌上的那个鲤鱼花灯,不由自主又想起了沈越,市里就那么忙吗?前面不是都能抽出时间吗?
好像都好多天了……江宁用手拍了下额头,自己想他做什么。
又想到沈越那些欲盖弥彰讨好他的举动,就他这样的,活该追不到人,就让他慢慢追去吧。
临走时又戳了一下那个花灯,江宁骑着自行车就到了派出所的门口,停在路边,旁边也停着一辆黑色皮卡车。
看着有点眼熟,不过现在的车都长这样,就进去了。民警也是6点下班,屋子里少了不少人,问了值班的民警,金海那个案子的具体情况。
金海作为主犯已经被判下来了,顶格处理判了七年,至于那个大飞,还牵扯到其他的命案,需要继续调查,剩下的眯眼2号还有其他两个小弟被判了四年。
至于他的钱,这还有一小部分的事没了,两天后可以来拿。
江宁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现在都判了,那金玉田也是时候,让他知道前因后果。
“警察同志,太感谢你们了。”江宁激动的握着这个值班民警的手,一直不停地感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事处理完,江宁正打算转身离开,里间的门突然打开,沈越和小三他大伯走了出来,穿着一件笔挺的黑色羊绒大衣,正微微的低头听着对方说话,侧脸线条流畅,比模特还要帅。
他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多看了好几眼,这个沈越绝对是故意的,谁大冬天的穿成这样?肯定是在这儿耍帅呢。
“..这事就这么定了。”对方的声音传来,“后续等着开庭就行。”
应该是已经接近尾声,江宁想了想,就走到门口那坐了下来,等下他,毕竟金海的事是通过沈越的关系。
但他眼里已经不自觉的带着笑意,修长的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敲打着边上的椅子,隐约透露出内心的期待。
沈越也察觉到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过头来,视线与他相遇,眉宇间的凌厉变得柔和了一点。
等了两分钟,对方进了里屋,沈越朝他走了过来,声音低沉:“怎么来了?”
江宁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跟他提过金海堵他的事,但已经麻烦了杨立春帮忙,金海能判那么重,多半是沈越后面出了力。
“有点事,来问下情况。”江宁斟酌着开口,“你呢?”
“我也是有点事,来问一下情况。”
这不废话吗,江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显就是在敷衍他,看了沈越几秒,他似乎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柔声继续追问,“那是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你都不跟我说,还要让我跟你说?”不过话虽如此,听到江宁放柔的声音,沈越还是心软了,“没什么事,就是来看下石叔,还有问下金海的这个案子。”
听他这么说,江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你知道了?”
“嗯。”沈越的脸色变了下,像在忍耐什么,侧开了脸,语气不善的说:“我还没吃饭,你吃了没?陪我一起?”
还没等他回答,沈越自顾自的就已经往派出所外走去,黑色大衣的下摆随着步伐在摆动。
?
这是生气了吗?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江宁心里一紧,咬了咬唇,还是跟了上去,两人走出派出所,冷风袭来,这雪后的风都比平时冷得多,冻得他不自觉的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