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几乎没有犹豫，斩钉截铁：“自然算数！我陆某人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从不收回！”
他微微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深远：
“而且，若她真能在一个月内让‘魅影’那烂烂摊子起死回生……” 陆老爷子的语气带着一丝真正的考量，“那就足以证明她的手腕和眼光。陆家虽无需靠联姻巩固地位，但也绝不允许娶进来一个只会挥霍、骄纵无度、败光家业的作精！”
他看着陈伯，说出了最关键的评价标准：
“一个真正有能力的女人，即使将来陆家遭遇风雨，她也能陪着霆琛一起担当，甚至能替他支撑起半边天。不至于让他在困境中孤立无援。这份‘陪他吃苦’的底气和韧性，比任何家世都重要。”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
“况且，一个有头脑、有能力、懂得经营的女人，将来在教育陆家下一代的问题上……” 陆老爷子的嘴角似乎极其隐晦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衡量，“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能力和底气，才是陆家最终能认可苏瑶的通行证。而半个月后，“魅影”的成绩单，将是那张决定命运的考卷。
陈伯垂眸侍立一旁，将陆老爷子那番对苏瑶“若有能力便可认可”的细微转变尽收眼底。
老爷子的语气，竟然从一贯的冷漠排斥，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这绝非好兆头！
在陈伯看来，任何对苏瑶的认可苗头，都是在默许她靠近陆家的核心，默许她……染指不该属于她的位置。
不过，深知分寸的陈伯，绝不会将这些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显现在脸上，更不会越俎代庖地在老爷子面前直接指责苏瑶的不是。
几十年风霜，他太清楚自己的位置。
在根深蒂固的陆家，在陆老爷子这样掌控欲极强的家主面前，他终究只是个……用得顺手的老仆。僭越议论未来可能的少奶奶？那叫不识抬举。
还没那个资格。
但是……
陈伯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自己那双布满皱纹、如今却连一壶稍重的茶水都提得颇为吃力的手上。
筋骨深处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隐痛。
这双手，这双曾经也挽得起弓、提得起枪的手……毁了。
毁了！
一股混合着怨恨和不甘的情绪，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心脏。
苏家的种……绝对不能成为陆太太！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神经。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维持着绝对的恭谨，用着恰到好处的、替主人分忧解虑的管家腔调建议道：
“老爷子说的是。不过……孙少爷那微博的热度如此爆炸，长久挂在风口浪尖，恐怕还是有些不妥。”
他顿了顿，斟酌字眼：
“毕竟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开了头，日后若是成了，自然是一段佳话。可万一……”
陆伯没有明说那个“万一”，但话里的意思已然清晰。
“万一不成，以孙少爷的地位和影响力，他依然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陆霆琛，无伤大雅。但苏小姐的名声……”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伪装的怜悯和深切的“为陆家声誉考量”的忧心：
“虽说如今时代开明，不讲究那些陈腐观念。可孙少爷的影响力毕竟太大了。弄得满世界皆知她是‘陆霆琛唯一认证的女人’后……将来若是分开……”
陈伯恰到好处地叹息一声，把最恶意的揣测包装在善意的担忧中：
“这烙印打得太深，往后谁还敢要苏小姐？谁又配得上‘陆霆琛的前任’呢？这……对她日后的处境，岂不是平白增添太多难堪？更甚者，日后但凡有人提起苏小姐，必定绕不开孙少爷，这对陆家的名声……”（重点暗示绑定了陆家声誉）
陆老爷子抬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陈伯脸上：
“哼。苏家那丫头累得你受伤至此，你倒还替她着想？” 语气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
陈伯立刻摇头，姿态放得更低，话语也重新回到了他最“忠诚”的本分上：
“老爷子误会了。老奴不敢为不相干的外人多想。” 他恭敬地躬身，“老奴所思所想，全是为了孙少爷，为了陆家的长远考虑。”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至少表面如此）：
“老奴只是担心……怕日后‘苏瑶’这三个字，成了绑在孙少爷身上的一个标签，成了抹不掉的旧闻包袱，与陆家的体面……终究是不美。”
陈伯听到陆老爷子那句带着审视和淡淡嘲讽的“为她想？”，心中冷笑更深，面上却是一副被戳破心思、尴尬又卑微的样子，他微微弓着背，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私心”和坦诚：
“再……再一个，” 他声音放得更低，头几乎垂到胸口，“老奴……也是有一点点私心的。毕竟才被苏小姐‘动’过手，” 他极其隐晦地瞥了一眼自己那微颤的伤手，“手腕儿这伤……多少还有点使不上劲儿呢。老奴……总不想她那么快就真成了孙少奶奶……要听她的吩咐不是？”
这最后一句，带着一丝底层仆役对即将到来高位者的畏惧和本能抗拒。
果然！
听到这个理由，陆老爷子审视的目光反而缓和了。
这样才对嘛。
如果陈伯真的像圣母一样不计前嫌地替苏瑶着想，那才真的古怪。有点出于自身利益的小私心、小怨恨，这才是一个“人”、一个伺候了他几十年的老仆该有的正常反应。忠心，但也知道维护自己的一点微末感受。
“哼。” 陆老爷子鼻腔里发出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稍微压一下霆琛那条博文的势头。手段干净点，不用压死，让它别再霸着前三就行。狗仔队不是最喜欢明星八卦么？多给他们‘喂’点别家顶流的猛料！”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瞬间有了主意：
“苏家那个小儿子，苏言旭，整天上蹿下跳的不就是想要热度吗？把他那些……嗯，‘新恋情’什么的，给他顶上热门！把他给我炒起来！”
转移火力，顺便恶心一下苏家那个不务正业的小子。
“是，老爷子，老奴明白。” 陈伯立刻低眉顺眼地应承下来，声音恭顺，“老奴这就去办。”
他缓缓退后几步，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那低垂的眼帘下，一片冰冷算计——压热搜？他会“压”，但也要埋下日后足以掀起更大风浪的引线！苏瑶，想当陆家少奶奶？别做梦了！
苏家庄园，苏言旭的房间里。
苏言旭正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俊脸皱成一团，疯狂刷着平板上的热搜排行榜。
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