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把竹篮往胳膊上一挎时,腕上的翡翠镯硌得生疼。
她裹了条灰蓝头巾,换了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这是去县城换布票的行头,也是她溜去查“南湖茶楼旧址”的伪装。
青竹沟到县城要走十里山路。
她抄了近道,裤脚沾了露水,到老街时额头还挂着汗。
茶楼旧址在巷尾,断墙残瓦堆得像座小山,她刚猫腰钻过半扇破门,就听见屋后传来响动。
“07号任务失败,上面很不满……”
“下一个是‘内部人员’。”
西南口音混着风钻入耳膜。
苏檀后背绷紧,手指掐进掌心——07号,是顾沉砚的代号。
她刚要挪步凑近,后颈突然被人拍了下。
“苏同志!”赵三根的嬉皮笑脸贴过来,“咋一个人跑县城来了?买啥好东西也不叫上哥?”
竹篮里的野菜被撞得乱晃。
苏檀抬头就见那两个说话的男人从瓦堆后闪了出去,衣角带起的灰尘扑了她一脸。
她咬着后槽牙扯出笑:“赵哥来得巧,我正想买块花布……”
“买布?”赵三根眼睛一亮,“县供销社我熟!走,哥带你去——”
“不用不用!”苏檀把竹篮往他怀里一塞,“你帮我看着菜,我去去就回!”
她转身冲进废墟,蹲在刚才那两人站的位置扒拉瓦砾。
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捡起来是枚铜纽扣,边缘沾着暗褐色的血,凑近看,背面刻着极小的“军供”二字。
回村的山路走得慢。
苏檀把纽扣塞进贴胸的衣袋,刚转过山坳,就见林月白倚在老松树下,手里晃着张纸条。
“苏知青这是又去县城发财了?”林月白笑盈盈的,“有人托我带句话——”她扬了扬纸条,“别管不该管的事。”
苏檀没接。
林月白也不恼,把纸条往她手里一塞就走了。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再查茶楼,顾沉砚保不住你。”
她攥着纸条加快脚步。
天擦黑时敲开李秀娥家的门。
老裁缝正借着油灯补衣裳,见她进来,眼尾的皱纹猛地一绷:“你又惹事了?”
苏檀掏出铜纽扣。
李秀娥捏着放大镜看了半响,喉结动了动:“这是军用被服厂的标志,我给县武装部做过冬装,见过这种扣子……”她突然抓住苏檀的手腕,“你最近是不是碰着啥不该碰的?赶紧告诉顾沉砚,晚了要出大事!”
“叮——”
窗棂传来轻响。
李秀娥的话卡在喉咙里。
苏檀猛地转头,就见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树影在地上晃成一片黑浪。
她冲过去拉开窗户,山风灌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只有院外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
“人走了。”李秀娥的声音发颤,“但他们知道你查着了……”
苏檀摸了摸腕上的翡翠镯。
这次它没发烫,反而凉得渗人,像块冰贴在皮肤上。
她把铜纽扣重新塞进衣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沉砚说过,他在执行任务时,最恨有人动他护着的人。
夜越来越深。
苏檀蹲在院门口等。
风里飘来松针的苦香,远处传来狗吠。
她望着山路尽头的黑影,攥紧了衣袋里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