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曜、冯德莱和赵小宇消失后留下的空间涟漪缓缓平复,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重归死寂。
然而,荒原上的死寂很快被另一种声音取代,那是数不胜数的刚被混沌权柄转化或控制的教徒,如同失去牧羊人的庞大羊群,开始发出茫然的呢喃。
A类和b类的精锐教徒大多被吴曜留下c类d类教徒的用锁链束缚着,徒劳地挣扎扭动,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
而数量更为庞大的c类和d类教徒,则显得异常有序。他们如同接到了无形的指令,开始缓缓地移动起来,方向明确地朝着国境线的方向。
几个看起来像是低级头目的c类教徒,甚至转向了远处严阵以待的异管局部队,用一种平板、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宣告。
“奉神使之命,我们将移动出境。异管局可沿途监控。”
“这里的A、b类教徒,你们若是想要,可赠予你们。若不需要,我们会将他们带走。”
异管局的战士们刚从吴曜那毁天灭地的精神冲击中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数万之众,如同黑色潮水般缓缓蠕动的教徒大军,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总指挥部,郑扬总局长盯着实时传回的画面,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隐隐发热。这哪里是战利品?这分明是烫手山芋。
数万名危险的教徒,其中还有具备自主意识和同化能力的A、b类。
关押?看管?转化研究?无论哪一项,都需要投入异管局此刻根本抽调不出的巨大人力物力,足以将整个组织拖入泥潭,严重影响对创生教派核心威胁的追剿。
总局长重重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深深的无奈,“让他们走,沿途设立观察哨,保持最低限度监控。确认他们离境后立刻撤回!不要接触,不要阻拦!把精力给我收回来,盯紧创生教派真正的目标!”
命令下达。异管局的部队如同退潮般迅速后撤,只留下几支精锐小队和大量无人机,远远地警惕地缀在那片沉默移动的黑色人潮之后,如同监视着一场规模浩大的走向未知的葬礼。
异管局总部,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大部分作战人员撤回休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疲惫的气息。总局长办公室内,郑扬脸色铁青,直视着站在办公桌前的辰砂弦。
辰砂弦依旧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八面体长枪被他随意地靠在墙边,金刚石枪身在灯光下折射着冰冷而纯粹的光晕。他似乎并未被总局长的怒气影响,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
“为什么放走了冯德莱?”郑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板上,“你有机会,你有能力!为什么不动手?”
辰砂弦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他抬起头,瞳孔映着郑扬愤怒的脸,声音清澈而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因为,我的朋友想放吴曜走。”
“朋友?”郑扬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朋友?谁的朋友?辰砂弦,你……”
郑扬猛地顿住,看着辰砂弦那张完美却毫无表情的脸,一个荒谬又冰冷的念头闪过,辰砂弦口中的“朋友”,恐怕指的是那个早已不在人世的人。
辰砂弦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郑扬,眼神清澈得如同山巅的湖泊,又空洞得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那意思很明确,你知道的,他早就不在了。
郑扬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胸中翻涌的怒火和质问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郑扬挥了挥手,示意辰砂弦可以离开了。辰砂弦微微颔首,转身拿起八面体长枪,步履平稳地离开了办公室,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讨论了一下天气。
门轻轻关上。郑扬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他算是彻底摸清了。这个异管局最强的战力,这个如同太阳般耀眼又冰冷的男人,在面对吴曜的事情上,永远像隔着一层无法理解的迷雾。
除了第一次见面时那场惊天动地的冲突,此后每一次交锋,辰砂弦似乎总能在最后关头找到理由收手。
吴曜身上到底有什么?是那鬼臼绯川残留的气息?还是别的什么辰砂弦能感知到,而他们这些“凡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总局长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这场战争的前路,比这荒原的风沙更加混沌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