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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丘陵上，寒风卷过稀疏的枯草。两张简陋的折叠椅相对摆放。
吴曜裹在厚重的黑色斗篷里，如同凝固的阴影；冯德莱则姿态优雅地坐着，黑色毛呢大衣纤尘不染，脸上带着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笑意。
无形的压力在两人之间弥漫，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
冯德莱率先打破沉默，目光扫过吴曜身后那片黑压压，沉默如林的教徒队伍，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调侃。
“吴曜先生，短短时日，便聚拢如此规模的信徒，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这份号召力，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吴曜兜帽微动，声音透过布料传出，平静无波，却带着冰冷的自信。
“【混沌】权柄之下，凡心有所向者，皆为薪柴。”
冯德莱镜片后的蓝眸闪过一丝精光，笑容不变，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探究的意味。
“那么，挚友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劫掠’我散落的棋子，究竟所为何事？总不会真是为了与我叙旧吧？”
吴曜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幽光锁定冯德莱。
“你们的【混沌】权柄，应该远不及我的纯粹，也达不到我这样的高效。看你们如今动作很快，就像是在着急什么……”
吴曜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时间站在你们那边吗？仅凭你们，能在母神复苏前，将世界化为母神的温床吗？”
冯德莱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化作一丝真诚的赞叹和惋惜。
“敏锐如初，吴曜先生。是的，我们做不到。您的能力，本是我们计划中最关键的‘催化剂’。” 冯德莱坦然承认了吴曜的洞察。
“现在也可以是。”吴曜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桌面上。
空气瞬间凝固。冯德莱脸上的表情如同完美的面具，没有丝毫变化，但那双蓝眸深处的光芒却骤然变得锐利而充满兴趣。他轻轻推了推眼镜。
“哦？这倒是个令人意外的提案。那么，挚友，你的‘价码’是什么？我相信您不会无缘无故为我们工作。”
吴曜的右手从宽大的斗篷袖口中缓缓伸出，苍白的手背上，那三道纠缠的血色三眼图腾无声浮现，散发着妖异的微光。
“创世书。我要看它。”
冯德莱忽然笑了，笑声低沉悦耳，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
“创世书？当然可以。这不成问题。只是…”冯德莱话锋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的荒原，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周围听我们说话的朋友，似乎有些太多了些。如此重要的典籍，是否该找个更清静的地方品读？”
吴曜的手掌稳稳按在冰冷的折叠桌面上，三眼图腾的光芒微微流转。
“先见书。该做的我自会去做。”吴曜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冯德莱似乎早已料到，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优雅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非金非木，表面流淌着暗哑光泽的匣子。
冯德莱指尖在符文上轻轻划过，匣子无声地开启。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书册。他将这本散发着古老、晦涩、令人灵魂悸动气息的《创世书》，缓缓推到吴曜面前。
“请便，挚友。”
吴曜没有迟疑，伸出同样苍白的手，翻开了那沉重如山的封面。赵小宇立刻凑到吴曜身侧，紧张地注视着书页。
映入眼帘的文字扭曲复杂，仿佛活物般的符号和复杂星图构成的信息流。这些符号和图案蕴含着宇宙初开般的混乱与秩序，普通人极难解读。赵小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强烈的眩晕感和信息过载几乎让他呕吐。
但是这本书在吴曜的眼中看来，却是平平无奇，应该是吴曜身为神使的原因。
“这…这是…”赵小宇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试图解读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星图轨迹。他艰难地辨认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神途…七柱…崩断…高座……登临…使徒之魂…铸就神座………窃取权柄…以己身之【门】为钥…聚合…降临之门…”
随着继续阅读，赵小宇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降临…需…需以亿万生灵之魂…为祭火…点燃门扉…半数…半数人类………作为薪柴…焚尽…方能唤醒…母神…”
冯德莱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在解读一部晦涩的经文，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寒。
“解读得不错。亿万生灵之魂…大约十亿之数，便是此前的半数。”
赵小宇如坠冰窟，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十亿人！半个世界的人命！这不仅仅是数字，是血淋淋的灭绝。
赵小宇猛地看向冯德莱，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疯子！你们…你们绝对做不到！牺牲掉十亿人？！这不可能！”
冯德莱只是微微侧头，看向赵小宇，那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只质疑风暴的蝼蚁。
“年轻人，你低估了绝望的力量，也低估了我们多年的准备。当‘真理’的曙光降临，总需要足够的祭品，铺就通往新世界的道路。”
吴曜没有理会，将目光投在了下段文字。
“母神与世界本源同生，其降临之力，浩瀚无匹，非其信徒者，灵魂与肉身皆无法承载，瞬间崩解湮灭，化为迎接母神苏醒的最初养料。若降临仪式失败，母神本源受创崩毁，与其本源相连的所有人类，无论信徒与否，亦将随之彻底消亡。”
这是冯德莱之前与吴曜说的，并且得到了九姓世家家主的认可，如果不成为教徒，就全都会死，母神的死亡，也会带来人类的消亡。
所以，母神必须复活。
吴曜一直沉默地翻动着书页，手指在那些流动的符号上划过，仿佛在感受其冰冷的脉动。
斗篷的阴影遮住了吴曜的表情，但他的身体似乎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翻到了最后一页，目光死死地锁在那片仿佛比前面所有混沌星图都要深邃，都要纯粹的黑暗上。
那片黑暗，在吴曜的眼中，却缓缓浮现出一行极其微小却仿佛由星辰尘埃勾勒而成的文字。
那文字并非创世书的符号，而是清晰的人类语言，这行字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冯德莱和赵小宇对此毫无所觉。
“走下去，你的路是正确的。——鬼臼绯川”
吴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鬼臼绯川？！
辰砂弦的挚友！这留言…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又是留给谁的？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见？为什么他的留言能出现在这么悠久的创世书上面？
吴曜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沉重的《创世书》，将其缓缓推回冯德莱面前。兜帽下，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了然。
“我明白了。我会配合你们的计划。”
……
数公里外的异管局临时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监听设备清晰地捕捉到了赵小宇那充满震惊和恐惧的解读，以及他失声喊出的“十亿人”和冯德莱冰冷的回应。
虽然创世书的具体内容无法窥探，但赵小宇那瞬间煞白的脸色，颤抖的声音，以及冯德莱那笃定而残酷的话语，已经足以让所有监听者明白，他们听到了一个足以颠覆世界灭绝人性的终极计划。
“十亿…十亿人！”情报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降临之门…母神苏醒…失败即全灭…”分析员的嘴唇都在哆嗦。
“目标吴曜，他同意了！他同意了那个计划！”另一人绝望地喊道。
总指挥郑扬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光头下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动。巨大的愤怒和寒意席卷了他。李援朝沉稳的声音在加密频道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监听组，重点分析吴曜最后那句‘我明白了’的语气和停顿。能量分析组，锁定冯德莱和吴曜，任何能量波动异常立刻报告。
辰砂弦，准备！孙局，封锁圈再收紧！目标危险等级提升至灭世级！准备随时不计代价介入！”
李援朝的指令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异管局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得知那令人窒息的真相后，瞬间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无形的罗网开始散发出致命的杀机，目标不仅是冯德莱，更包括了那个刚刚“同意”了灭绝计划的吴曜。
荒凉的丘陵上，冯德莱微笑着收回了创世书，仿佛完成了一笔愉快的交易。吴曜则缓缓站起身，斗篷在阴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