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喧嚣的青州城景,如同摊开的沙盘。
室内冷气开得十足,空气中弥漫着雪松冷香和一种无形的高压。
宋雪凝端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一身利落的月白色高定西装套裙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她面上妆容精致,无懈可击,像一张昂贵的冰雪面具。
然而,垂在桌下的右手,紧攥着一份刚由秘书呈上、还带着加密通道特有的微温的电子情报汇总。
几片价值不菲的水晶甲片,因为过度用力,边缘已深深掐进左手掌心柔嫩的肌肤里,沁出点点猩红,染红了指甲下缘的白色月牙,她却浑然不觉。
屏幕上滚动的文字冷硬如刀:
【1. 时间:昨日下午。地点:城西老李头烤鸭店。王海山之子王少杰带两随从闯入帝景别墅业主周天(青州大学考古系大三生)及其同伴包间,进行言语骚扰及肢体挑衅(推测目标主要指向同行女性南宫雪、苏颜)。】
【2. 冲突过程简录:周天尝试劝离失败。王少杰辱骂周天身份(直斥其为“跟班”)。两名同行女性(南宫雪、苏颜)随即动手。王少杰手指关节被暴力手法错位,额头挫伤;两随从分别腿部骨折、下颌受重击昏迷。】
【3. 后续:周天四人驾车离开时遭龙蛇帮核心头目丧坤带二十余名持械成员驾车追击。目标车辆(五菱宏光)试图进入死胡同。追兵包围后,目标区域内突发未知原因“大规模地面液化塌陷”,形成约25米直径深度粘稠泥沼区。包括丧坤、王少杰及其随从在内,共计二十余人深陷其中无法脱身,狼狈不堪。伤情报告详见附件A。】
【4. 时间:当晚凌晨至清晨。城西龙蛇帮核心产业场所“醉梦巴黎”、“蓝海”、“辉煌”及秘密据点接连发生“重大意外”——火灾(电路短路)、帮派内讧械斗、不明车辆撞击等。帮派核心账本及关键物证全部“损毁”或“消失”。龙蛇帮主要成员丧坤于城西看守所内“意外”从床上跌落,导致双臂多处粉碎性骨折,情绪极不稳定,拒绝与任何人沟通。】
【5. 时间:今日清晨。王家(翡翠湖壹号)收到一封纯白色匿名信件,内容仅一张空白A4纸。不久,王家商业伙伴宏宇建设赵总遭遇严重“车祸”,司机当场死亡(经查为龙蛇帮在逃人员),赵总重伤昏迷,现场“意外”发现指向王家关联企业的关键走私单据复印件。】
【6. 最新状态:王海山已将王少杰严厉禁足,王家对外保持缄默,紧急“处理”内部事务中。城西分局已收到上级命令,龙蛇帮案按‘团伙内讧瓦解’定性封卷处理。】
情报至此滚动完毕。
办公室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昂贵的空气净化系统发出微不可闻的低鸣。
宋雪凝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未知原因‘大规模地面液化塌陷’”那几个字上。
指尖的刺痛清晰地提醒她这不是幻觉。
泥沼?
塌陷?
持械追杀的几十个壮汉,一个不留全陷进去了?
周天呢?毫发无损,开车走了?
她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画面:那个穿着普通运动服、站在泥潭边缘显得格格不入的清瘦身影,还有那晚在拍卖会初遇时,他平静无波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对天价灵草的贪婪,没有对权贵的敬畏,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缕风,一粒沙。
冷汗,不受控制地沿着沈心凝冰凉滑腻的脊背悄悄渗出。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下移。
凌晨,龙蛇帮被连根拔起!
产业化为废墟,核心人物非死即残,干净得如同被专业消杀的蟑螂窝!
所有的“意外”时机精准得匪夷所思!那场让王家焦头烂额的致命“车祸”和“证据”发现……
“空白信……”
宋雪凝的指尖无意识地松开了些,那点被她掐出来的血色在惨白的甲床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太清楚这背后代表的意义了。
王家在青州虽然不能算顶流,但也绝对算根深叶茂的二流翘楚!
王海山纵横商场几十年,黑白通吃,手段何曾软过?
可一夜之间,他引以为傲的黑手套(龙蛇帮)被撕得粉碎,自己还沾了一手甩不掉的腥膻,连亲儿子都只能锁在家里避祸!
那张送到门前的空白信笺,不是提醒,是判书!是用绝对力量书写的“止步符”!
是谁?
谁有这种力量?是周天?
还是……他背后那些如同影子般、连名字都模糊的同伴?
宋雪凝的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椅背上,试图汲取一点凉意来浇灭心头翻滚的寒悸。
庆幸!
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强烈庆幸感猛地涌上来,带着尖锐的后怕。
庆幸在年初一自己亲自登门求医时,纵然心底焦灼万分,爷爷命悬一线,但姿态放得足够低,言辞始终在试探而非逼迫!
庆幸自己每一次面对周天那平静到诡异的眼神时,那深入骨髓的本能警醒让她从未真正逾越那条无形的界限!
否则……
宋雪凝的目光再次落到屏幕上关于王少杰手指错位和丧坤双臂粉碎性骨折的描述……下场恐怕比王家还惨!
这力量,不是权势金钱的博弈,是降维碾压!如同人类用开水浇蚂蚁窝!
“南宫雪…苏颜…”她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情报描述里她们展现出的只是……
过人的格斗技巧?真是这样吗?
那精确到恐怖的打击,以及能在混乱中毫发无伤的能力……
“叮——”
内线通讯器突兀的蜂鸣打破了死寂。
“总裁,宋医生那边通知,新一批基因稳定剂已经入库。
另外,秘书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迟疑,“那位周先生…我们安排在帝景外围的观察组反馈,他下午似乎……在小区花园里试用新买的…喷壶?”
宋雪凝的心脏猛地一跳!喷壶?!
联想到那份情报里的“泥沼”……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几乎要失态的呼吸,声音恢复了总裁特有的冰质平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知道了。
喷壶…留意具体型号。
另外,让宋医生筛选出基因稳定剂所有可能产生的温和正面报告,三天后整理给我。
替我送一件……不,她改了主意,“算了,什么都不必送。
观察组撤回,常规轮班保护范围保持最大距离,没有紧急情况,不必汇报他的日常细节。
挂断通讯。
宋雪凝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如释重负,也带着挥之不去的深深敬畏。
她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蚂蚁般的车流和行色匆匆的人群。
王家?
她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不过是被随手清理掉的挡路垃圾罢了。
想起爷爷那盏日渐暗淡的生命灯火,想起拍卖会上周天那平静得近乎残酷的眼神……
“强求不得…”
宋雪凝低语,窗外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她心底那片寒意笼罩的阴影。
“或许,‘礼’下于符道?才是唯一的……保温盒?”
这念头像荒诞的冷笑话,冷得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噤。
她下意识摊开左手,看着掌心那几个被自己指甲掐出来的血印,像某种诡异的烙印。
“天蓬天蓬……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沈心凝无意识地喃喃念着,像是在念诵一句能带来安宁的避祸咒语。
至于具体有什么用?她不知道。
只知道那一刻,唯有抓住点类似他嘴边的东西,才能驱散心中那巨大的、源于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