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清透,帝景别墅厨房里飘着煎蛋焦香。
温澜哼着不成调的歌给粥碗撒上灵力温养的葱花。
苏颜坐在窗边,银勺在粥里划出精确的轨迹,眼神却锁在《分子材料晶格张力图谱》上,像在研究蛋白质折叠模型。
南宫雪吸溜着滚烫的粥,另一只手还攥着昨晚画歪的“引风符”废稿,对空气比划:“笔仙笔仙快显灵!勾直了给你供鸭脖……”
城市另一端,翡翠湖壹号顶层的王家府邸。
空气凝滞得像冻住的铅。
“一群废物!”王海山的咆哮在挑高大厅里炸开,水晶杯震颤不已,“几十条街的产业!几十号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监控集体瞎了?
账本让耗子啃光了?!
丧坤在号子里把手摔成碎渣?!
他攥着那份刚送进来的简报,指节捏得发白,脸上混合着震怒和一种被扼住喉咙的惊恐。
简报上“龙蛇帮核心产业因团伙内讧爆发剧烈冲突,已实质性瓦解”的冰冷字句,像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连根拔起,片甲不留,这种“干净”本身就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暴力!
“爸…爸…”王少杰瘫在真皮沙发里,头上的纱布包得像烂掉的洋葱,唯一露出的眼睛死鱼般突出,盯着那份宛如死亡通知书的简报,身体抖得像暴风雨中的落叶,“是他…是那个周天…魔鬼…绝对是…”
“魔鬼?!”王海山猛地扭头,眼中厉光如刀剜向儿子,“那你招惹他之前就该想到下地狱!!”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
就在这时——
“叮咚!”
门铃声打破死寂。
管家快步走向玄关,片刻后回转,手上捧着一个极其朴素的白色标准信封。
信封正中央,只有一行手写的黑字,墨迹沉着,力透纸背:
【翡翠湖壹号 · 王海山 · 亲启】
管家躬身递上:“家主,同城加急专递,须您本人签收。”
王海山正处于惊怒与心慌的顶点,心头像有一团邪火无处发泄,一把抓过信封,感觉轻飘飘的。他粗暴地撕开封口!
“哗——”
一张崭新、挺括、光洁如镜的A4白纸滑落掌心。
纯白。
空白?
一张……没有任何内容的白纸?
王海山愣住了。
满腔的暴怒和恐惧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被这突如其来的绝对“空无”冻结在原地。
恶作剧?恐吓?什么意思?!
“呵…一张废纸?!”荒谬感冲上头顶,他捏着那张纸就想揉碎撕烂。
就在这时——
“王董!王董!!大事不好了!!”
尖锐变调的嘶喊撕裂了大厅的凝滞!王海山的心腹——永远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冷静的宋助理。
此刻脸色死灰,连滚带爬地撞开大门,扑倒在地毯上,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刺目的新闻快讯界面,声音抖得如同濒死之鸟:“宏宇…宏宇建设的赵总!
十分钟前…公司通勤车队!高速!连环车祸!”
王海山浑身一僵。
“……什么?”
“车队头车被侧面超载失控的大挂车撞飞!
赵总在的中间那辆沃尔沃S90前后夹击,成了铁皮罐头!”
宋助理嘴唇哆嗦着,几乎语无伦次,“消防队破拆!司机…司机当场成饼!是…是龙蛇帮那个负责‘跑货’、上个月就销声匿迹的马仔——大头强!
更…更离谱的是!交警在清理驾驶室时…在安全带卡扣后面,发现了…发现了几张用塑胶袋密封的…”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后半句,“……海天集团上月‘丢失’的那批稀有金属…走私报关单复印件!!照片都上传内网了!”
轰隆!!
王海山感觉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一颗重磅炸弹,耳边嗡嗡作响!
海天集团…走私单…复印件…车祸现场发现的?!
赵总那个成事不足的废物!大头强?!龙蛇帮这根烂肉管子昨晚被切了,现在这脓血倒流,直接糊到他王海山的脸上了?!
“爸…爸…”王少杰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眼白翻起,一股热流顺着真皮沙发淌下,腥臊弥漫。
王海山没心思管儿子的狼狈,他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手中那张刚刚被自己捏皱的、却又诡异地恢复挺括的空白白纸!白纸!白纸!!
宏宇赵总“意外”卷入致命车祸、本该消失的证据“意外”曝光!
龙蛇帮的“内讧”彻底斩断所有线索!
三件事,像三颗精准的钉子,将“王海山”这个名字牢牢钉死在一块巨大的幕布上!
他再蠢也懂了。
这不是白纸,这是一份用“空”书写的死亡通知书!
是割向他喉管前擦过皮肤的那一丝凉意!
一份将龙蛇帮所有腐烂过往与他王家进行物理切割的无声宣告!
一张……“到此为止”的通牒!
“呵…呵呵呵……”王海山突然发出一阵扭曲的低笑声,像濒死野兽喉咙里的痰音。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璀璨的水晶灯,那灯光落在他眼中,却是一片灰败的冰寒。
他猛地指向沙发上湿了一滩、瑟瑟发抖的王少杰:
“把他,”声音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铁,“给我锁起来!塞回三楼房间!
没我的允许,门窗都给我钉死!
他敢靠近窗户一步,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爸——!!”王少杰的惨叫带着绝望的哭腔。
“把他带走!”王海山咆哮。
两名保镖面无表情地架起彻底瘫软的王少杰,拖死狗般拖向楼梯。
王海山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紫檀木椅背才没倒下。
他失神地盯着地上那张白纸。管家心惊胆战地候在一旁。
“烧了…”王海山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连灰…都给老子找个下水道冲干净!任何人问起…”
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疲惫又冰冷,
“就说…从来……没收到过任何东西!”
……
城西分局,刑警队办公室。
李警官手里夹的烟灰已经积攒了老长一截。
他看着屏幕上最新刷新出来的市局命令:【关于龙蛇帮涉黑组织内部倾轧导致瓦解的通告及案件归档要求通知】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加粗备注:【社会稳定为重,相关调查终止。无需深究。】
“内部倾轧?”
李警官嗤笑一声,将烟狠狠按进堆成小山的烟灰缸里,烟灰簌簌落下,盖住了“瓦解”两个字,“上头一句话,泥浆变沙盘……”
他想起那份记录了二十多个彪形大汉如何集体陷入超自然泥潭的诡异报告,再想到刚才内线传来的王海山独子突然被禁足的消息,还有那份如同利刃割断一切的空白信传言,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脑门。
他捞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拨通内线:“老陈,龙蛇帮那堆资料……嗯,对……按通知办,‘归档’!
定性材料往‘内讧火并’上靠……”他顿了顿,语速极快地补充一句,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别留尾巴!别问!烧干净点!”
放下电话,李警官猛灌了一大口浓稠苦涩的凉茶。
阳光透过百叶窗,刺得他眯起眼。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他低声嘟囔着,不知是在自嘲这“神速”的律令,还是在感叹这世上有些“消失术”,比法术更……立竿见影。
窗外远处。
一辆眼熟的银色五菱宏光慢悠悠驶过十字路口,融入了青州喧嚣的车流日常,引擎声闷响如同饭后饱嗝。
周天坐在副驾,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掐着一个繁复的印诀,低低默诵:
“天清地宁,万物咸亨……污垢涤荡……急急如律令!”似是在复盘晨起清扫庭院时的除尘咒。
清风拂过帝景别墅窗外的竹林,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