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七天过去。
帝景豪苑售楼中心依旧是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只是“温呆子”成了所有销售茶余饭后的笑料。
“厕所革命预言家”、“拆楼专家”成了温澜的新花名。
Vivian更是变本加厉,温澜彻底沦落为杂物间仓管兼清洁工临时替补。
“温澜!把d区‘悦景’带院特价尾盘图纸拿给那位客户!”
Vivian懒洋洋指挥。
那是靠近高压变电站和垃圾分拣场最边缘的一栋孤房,长期滞销。
温澜推着装满图纸杂物的工具车路过主沙盘区。
沙盘前簇拥着几位珠光宝气的客户,Vivian正声情并茂地介绍着楼王“云顶湖墅”A01:“…私享三百米原生湖岸,自然湿地氧吧,真正的金字塔尖生活…”
“哟!这不是温大顾问吗?来来来!”Vivian余光瞥见温澜,立刻夸张地扬起手招呼,脸上堆满嘲讽的笑容,“快来给你的‘老客户’介绍介绍经验!看怎么把烂尾边角料包装成‘仙家洞府’!大家说是不是呀?”
哄笑声再次响起。
珠光宝气的太太小姐们掩嘴而笑,看温澜的眼神像在看小丑。
工具车里的图纸被Vivian当众塞得乱七八糟,温澜低着头默默收拾。
她沾着灰土的廉价西装袖口破了个小洞,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北师运动服袖边。
就在这时,周天和王铁柱又一次突兀地出现在门口。
这一次,王铁柱抱着一个印着硕大“青山仙寿堂·骨灰盒尊享礼盒”烫金字样的黑色硬质包装袋。
蛇皮袋依旧在周天手里。
人群的目光像针一样刺来,Vivian更是一脸嫌恶地捏着鼻子:“怎么又是你们?扫帚星!赶紧滚……”
周天没理她,径直走到那片璀璨的“云顶湖墅”主沙盘前,目光落在临湖最大、标注着“A01”的模型上。
模型湖面波光粼粼,岸边绿树成荫,一片宁谧仙境。
“就这两套坟……水景头排的坑,”周天伸出油污食指,点了点毗邻的两栋A01,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全场的嘈杂,“定下来。”
死寂。
一秒,两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
Vivian第一个反应过来,笑得直不起腰,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荒诞的笑话,眼泪都笑出来了,“买?买两套A01?两套?!
你当是买大白菜啊?三点六个亿!三点六亿!
把你和你这个傻大个师弟拆零碎卖了能换几个钱?
把你那臭烘烘的蛇皮袋塞满冥币也凑不够一张茶几钱!
温澜!快!快给你的‘金主’开单啊!
开!现在就开!大家做见证!
我Vivian说话算话!今天他付了定金!我这经理让给你当!哈哈哈!
温澜站在一片狼藉的工具车旁,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周天,眼神里有劝阻,有绝望,更有一丝崩溃——别再受辱了!
周天面无表情。
他轻轻踢了王铁柱的小腿肚一下。
王铁柱如梦初醒!
那张憨厚的脸上此刻全是豁出去的蛮勇!
他怒吼一声:“立——字——据!”猛地将那沉甸甸、印着阴森“骨灰盒”字样的黑色包装袋高高举起!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干什么?!砸场子?!
袋子并非朝人丢去,而是朝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黑金沙岩地面!
哐当——!!!
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某种东西碎裂的细微脆响!
包装袋的口被摔裂开!
三道光芒破袋而出!
裹尸布包: 一块层层裹缠、透着阴冷死气暗色污渍的厚重布料被摔落在地,边缘松开,露出一角——里面严实包裹的,是一块通体幽蓝如同凝结星空、布满细微裂痕、却散发着奇异玄冰光辉和深沉煞气的巨大碎块!
龙髓寒玉的核心残骸暴露在空气中,冰冷的光华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翡翠“角”: 一块边缘不规则的、鸽子蛋大小的、闪烁着妖异浓艳绿光的翡翠原石(烧毁的翡翠药杵残块)!
如同最纯净的毒液凝成,绿光灼灼逼人!
红绸布包: 一只大红绸布缝制的粗糙袋子,袋口散开,一根干枯萎靡、通体灰白、根须卷曲如垂死蜈蚣的老参滚了出来——千年血参王的半截残体!
浓郁到化不开的药腥味瞬间弥散!
空气凝固。
所有的嘲笑、讥讽、鄙夷全部被这三件东西摔碎在地,砸成了死寂!
龙髓寒玉散发的冰冷能量波动、血参王枯萎的躯体内残留的庞大气息、妖绿翡翠的邪异光泽……
无不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认知!
这绝不可能是普通玩意儿!
绝不是乞丐能拿出来的!
“啪!”
一张卡片被周天随手抛在刚刚被王铁柱甩在地上的、裂开的黑色骨灰盒包装盒碎片上。
卡片通体哑光磨砂黑色,低调得惊人,卡身线条冷硬简洁。
没有卡号,没有多余文字,只在角落处有一个极其微小、却用特殊激光蚀刻工艺深深嵌入卡基的冰冷徽记——那是由两个古篆体字母“S”和“N”交错缠绕而成的、属于宋氏集团最核心、只有家族掌舵人层级才有资格持有的——“至高黑金卡”!
卡面上,还粘着半粒风干的黄褐色油条渣。
整座帝景豪苑售楼中心,如同被瞬间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窖。
针落可闻。
温澜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黑金卡上,又猛地移到周天那张沾着油污、写满市井与疲惫、眼底却深藏一丝冷酷睥睨的脸上。
她看着那卡面上小小的“SN”,又看着他夹克内衬那洗得发白、仅剩一丝丝痕迹的北师校徽残印。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席卷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Vivian脸上的笑容彻底冻僵、龟裂、然后崩碎!
她难以置信地倒退一步,高跟鞋踩在自己的裙摆上,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噗通”一声软倒在地上,昂贵的香奈儿套裙上沾染了骨灰盒包装袋的黑色粉末。
她看着那三件触目惊心的“杂物”,看着那张碾压一切的“至高黑金卡”,再抬头看向那个站在沙盘前的、如同磐石般不可撼动的身影——
那个被她视作垃圾、多次肆意辱骂的穷酸男人!
极度的恐惧和羞辱如同巨蟒缠绕住她的心脏,疯狂挤压!
她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起来,金丝眼镜歪斜挂在脸上,嘴唇哆嗦着,像濒死的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身精心装扮的金装和此刻狼狈滚地沾灰的惨状,形成了撕碎一切的巨大嘲讽!
“师叔!”王铁柱那铜锣般的破嗓门再次炸开,充满了扬眉吐气的暴烈爽快,他猛地从那堆杂物里扒拉出温澜的工具车和散落的图纸文件,“签!签单!
俺们住进去就挖个池子!
给俺搓澡大桶上安个‘仙寿极乐’牌喷花筒!
崩它满屋子彩头!!
他抓起温澜的手,把一支破旧但能用、甚至粘着油灰的圆珠笔塞进她冰冷僵硬的手里,又翻出压在底层的皱巴巴空白认购合同,啪地拍在摔裂的骨灰盒碎片上,手指点在甲方位置:
“温经理!快!签这儿!
写:买方:周天(北山师范民俗学系校友) !
咱俩包圆这风水宝地两座‘阴宅’!现金付清!爽快!”
温澜捏着那支冰冷的笔,笔尖剧烈颤抖着,在周围所有呆若木鸡的目光聚焦下,在那张至高黑金卡、那堆价值无可估量的奇物碎片以及满地狼藉的“骨灰盒”包装纸的背景中,在乙方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如同爬行的蚂蚁,却倔强无比。
周天慢条斯理地用一小块还算干净的裹尸布内衬擦了擦手指,仿佛做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对着地上瘫软如泥、簌簌发抖的Vivian轻轻踹过去一张印着“青山仙寿堂·焚化炉尾气净化咨询单”的废纸:
“Vivian经理,别装死。
劳驾把这单子带给你顶头上司。
就说……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刻薄又冰冷的弧度:
宋小姐预订过的‘焚尸炉观景位’旁边俩‘新邻居’,托你问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