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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

杨玄璬指尖捻着那张洒金描红的请柬,烛火在宣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将“咸宜公主大婚”几个字照得格外分明。他摩挲着边角处杨洄的私印,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这既是皇亲国戚的体面,也是杨家攀附权贵的契机。

转身时,廊下的风掀起他的袍角,他对正临窗理琴的杨玉环道:“过几日咸宜公主大婚,你随我同去。”

杨玉环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了顿,泠泠的余音漫过庭院。次日午后,她见娜仁正对着铜镜描眉,乌发如瀑垂落肩头,便凑近了笑问:“娜仁姐姐,过几日咸宜公主的大婚,你要去吗?”

娜仁描眉的手一顿,铜镜里映出她略带诧异的神色:“咸宜公主?”她放下笔,指尖轻点着妆奁上的螺钿花纹,沉吟片刻便转身去找张起灵。

彼时张起灵正临窗翻着一卷《南华经》,阳光透过竹窗落在他素色衣袍上,竟似镀了层玉色。娜仁刚要开口,他便随手从案上拈起两张烫金请柬,声音平淡无波:“惠妃早就差人送来了。”

请柬边缘绣着缠枝莲纹,正是宫中专用的样式。娜仁接过看了一眼,转身便对杨玉环笑道:“去吧,咱们都有份。”

紫薇城的暮色漫过上阳宫的飞檐时,李隆基正斜倚在软榻上,听武惠妃细说着婚典的细节。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腾,武惠妃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陛下,各项仪程都已备妥,就等明日吉时了。”

李隆基抚着她的发顶,眼底漾着笑意:“此事务必办得稳妥。朕的咸宜公主出嫁,场面断不能输了朕的姑母太平公主。”

武惠妃闻言,眼中瞬间亮起惊喜的光。她故作娇羞地垂眸,指尖绞着帕子:“陛下说笑了,太平公主当年的婚事,可是惊动了整个长安城——朱雀大街上的灯火连烧了三日,宗室亲王亲自为她牵马,那等荣光……”

话未说完,已被李隆基的笑声打断:“朕的女儿,自然配得上这等体面。”这话里的深意,武惠妃听得明明白白——既是宠她,更是疼女。

李隆基忽然话锋一转,指尖叩了叩案几:“听说你邀了张师?”

“是呢,”武惠妃抬眸时,眼底已漾起温顺的笑意,“张师是三朝帝师,又是国师亲传弟子,这等场合怎好漏了他?”

李隆基颔首,忽然叹了句:“说起帝师,倒是该给太子寻位好老师了。”

武惠妃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帕子。她垂眸时,眼角已泛起水光,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陛下体恤太子,臣妾本该欢喜……只是想起瑁儿,臣妾这心就像被针扎似的。”

她抬眼望向李隆基,泪水恰好滑落:“瑁儿自出生便养在宁王府,臣妾这做母亲的,一年也见不上几面。他虽也是陛下的骨肉,却连个正经老师都没有……”

李隆基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眉头微蹙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如此,就让张师去教瑁儿吧。太子的老师,朕再慢慢挑。”说罢便扬声道:“高力士!”

“奴才在!”高力士从殿外快步进来,躬身听旨。

“你去洛阳宫道观一趟,传朕的旨意,让张起灵即刻前往寿王府,教导寿王李瑁。”

武惠妃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脸上却仍是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谢陛下恩典!”

夜色已深,洛阳宫旁的道观里,松风伴着磬声回荡。张起灵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的青瓷盏里,茶汤已凉透。高力士提着宫灯进来时,见他一袭素袍静坐在暗影里,仿佛与这道观融为了一体。

“张师果然慧眼,”高力士笑眯眯地拱手,宫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陛下确有旨意。”

张起灵抬眸,眸光平静如深潭:“可是为寿王殿下的事?”

高力士愣了愣,随即笑道:“张师真是料事如神!陛下请您移驾寿王府,做寿王的老师呢。”

张起灵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他缓缓颔首,声音依旧平淡:“臣,领旨。”

高力士见他应了,又说了几句恭贺的话,便提着宫灯匆匆离去。道观里重归寂静,只有风穿竹林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高力士的宫灯渐行渐远,最后一点光晕隐没在道观外的夜色里。张起灵望着那方向伫立片刻,喉间才溢出低低的几个字:“寿王,李瑁……”语调里听不出喜怒,只像在咀嚼这两个名号背后的分量。晚风卷着松针掠过石阶,他转过身,衣袍在月光下漾开一道浅痕,缓步朝内殿走去。

娜仁正守在廊下,手里还拿着给杨玉环裁了一半的帕子。见他进来,忙迎上去,眉峰微蹙:“师父,是要去寿王府?”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那王府深似海,哪有这道观清净。

张起灵走到案前,指尖拂过堆叠的经卷,淡淡道:“嗯。”他抬眼看向娜仁,目光柔和了些许,“你不必跟着,我一个人去便好。”

娜仁咬了咬唇,心里盘桓着王府的规矩——那些侍卫、姬妾环伺左右,自己这性子怕是处处受缚,去了反倒添乱。“那……师父多保重。我和玉环得空了,便去看您。”

张起灵闻言,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像化开的春水,漫过他素来沉静的眉眼:“又不是去了不回,这般说倒像是生离死别了。”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素色外袍,指尖利落地理着衣襟,“安心在此待着,看好道观。”

娜仁看着他将袍角的褶皱一一抚平,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发间镀上一层银辉。她点了点头,把到了嘴边的叮嘱又咽了回去——师父向来有分寸,多说倒是多余了。

张起灵整理妥当,最后看了眼案上的罗盘,指针正稳稳地指着北方。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轻缓却坚定:“明日卯时出发,不必送了。”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一室寂静。娜仁望着门板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方才师父那难得的笑容,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是啊,不过是去教个学生,总有回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