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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诸天玄灵元界 > 第195章 幽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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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谷之中,瘴气如墨,翻涌不息,将天光吞噬得只剩一片昏沉沉的死寂。陈染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仿佛永无止境的绝地,脚下的黄沙因沾染了毒瘴而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泽,踩上去簌簌作响,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里,这声音便成了唯一的伴奏,敲打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周遭偶尔传来细碎的窸窣声,是潜伏在暗处的小型毒兽被惊动,迅速遁入更深的阴影或沙洞之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气,混杂在浓得化不开的甜腥瘴味里,令人作呕。

他的心情,亦如这谷中的环境一般,沉重得几乎要凝出实质。走了多久了?七天?还是更久?时间在这片混沌之地早已失去了精确的意义。怀中那叠原本厚实的破瘴符,如今已变得异常单薄,指尖触摸到的,只剩下最后两张符纸粗糙而脆弱的边缘。他尝试过凝神绘制新的符箓,然而心境驳杂,焦虑与绝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专注力。每一次提笔,灵力都难以如臂指使,符胆未成,灵光便已溃散,白白浪费了珍贵的符纸与所剩无几的法力。他知道,自己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不由自主地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他停下脚步,举起手中那面时灵时不灵的罗盘。古朴的铜质盘面上,指针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颤巍巍地摇摆不定,时而疯转,时而停滞,根本无法指明一个确切的方向。他烦躁地屈指,在罗盘边缘用力敲了敲,指节与硬木接触发出“叩叩”的闷响,然而那指针只是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依旧我行我素,不肯恢复正常。最后的指望,看来也彻底落空了。

他唯一能凭借的,只剩下那份近乎本能的方向感,以及那份被反复核对、几乎要磨破边缘的简陋地图。他确信自己是在向着北方走,那是离开这片绝地、寻找归途的唯一希望所在。可是,在这地形复杂、地貌大同小异的沙谷之中,北方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那能够离开此地的传送阵,究竟在何方?自己是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与它擦肩而过?这个念头如同毒蛇,一次次噬咬着他的心。他再次展开那张购买来的兽皮地图,就着身前悬浮燃烧的破瘴符那摇曳不定的光芒,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视着上面那些简略的线条和标注。然而,任凭他如何比对,眼前这片沙地灌木稍显繁茂的景象,与地图上任何一处标志性的地形都对应不上。绝望,如同冰冷的谷底寒流,一点点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是真的,彻底迷失在这片吃人的瘴气沙谷了。

陈染心情沉重地走在沙地中,这里的灌木比他处稍多些,枯黄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墨绿,显然是适应了此地毒瘴的异种。脚踩在混合着碎沙与枯枝的地面上,发出的“簌簌”声,仿佛是他生命倒计时的读秒。周围时不时传来小型毒兽被惊走的动静,那迅捷的爬行声或短促的振翅声,若是平日,或许会引得他警惕探查,但此刻,只让他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他再次举起那该死的罗盘,指针依旧在漫无目的地摇摆,仿佛在嘲弄他的无能。

“连你也靠不住了吗?”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最后两张破瘴符了,此刻正在缓缓燃烧的,是倒数第二张。符纸上朱砂绘制的符文,在灵力的催动下散发着稳定的赤黄色光晕,勉强将周围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灰绿色瘴气撑开一丈方圆的安全区域。但这光晕,在他看来,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符纸的边缘,已然开始卷曲、焦黑,预示着它生命的终点。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就必须动用最后一张了。那将是最后的希望,也是终结的序曲。一想到此,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连日来不曾停歇的奔波所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头颅沉重无比,眼皮如同灌了铅,连站着都成了一种奢望。

“唉,看来天要亡小道我啊……”陈染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悲凉与认命的叹息,这声音在空旷的沙谷中显得如此微弱,瞬间便被瘴气吞噬。“师傅,徒儿怕是真的没法回去了,辜负了您的期望,也……回不去家乡了。”

他索性不再挣扎,任由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脚下相对柔软的沙地上。沙粒带着白日残留的些许余温,包裹着他冰冷的躯体,竟产生了一丝诡异的舒适感。连续三天三夜,他不眠不休,精神高度紧绷,只为找寻那一线生机,找寻回去的路。此刻,当放弃的念头占据上风,那被强行压抑的疲惫便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巨大的精神压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虚脱。他甚至来不及多想什么,意识便迅速沉入一片无边的黑暗,躺在柔软的沙地中,竟就这样缓缓睡了过去,或者说,是昏厥了过去。

身边,那张破瘴符依旧在忠实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守护着它陷入沉睡的主人。时间,在这片死寂之地仿佛失去了流速。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猛然将陈染从深沉的睡眠中拽醒!紧接着,是皮肤上传来的、如同被无数细密针尖刺入般的火辣辣的疼痛!

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翻滚的灰绿色毒瘴,已然突破了符箓的防护,正贪婪地侵蚀着他的身体!破瘴符不知何时已然燃尽,连灰烬都未曾留下。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手忙脚乱地在怀中摸索,指尖触碰到那最后一张符纸冰凉的边缘时,他几乎要哭出来。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将其取出,指尖微弱的灵光点亮符胆,最后一张破瘴符终于被激发,柔和的赤黄色光晕再次亮起,将临身的瘴气重新逼退。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光罩内相对干净的空气,随即立刻盘膝坐下,运气体内那已近枯竭的灵力,艰难地将悄然侵入体内的几缕瘴气逼出体外。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冷汗。低头看去,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凡是被瘴气接触过的地方,都泛起了一片不正常的红晕,火辣辣的疼。他连忙又从行囊中取出一瓶粘稠状的、散发着清凉气味的解毒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疼痛处。药膏带来的凉意暂时缓解了灼痛,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涂抹着药膏,感受着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的无力感,年仅十七八岁的陈染,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泪水划过他沾染了沙尘和泪痕的脸颊,留下两道清晰的湿痕。他想到了自己才刚刚开始的修行之路,想到了师尊的教诲,想到了山下或许还在盼他归去的亲人……难道自己的一切,就要终结在这片无人知晓的荒凉绝地了吗?一股难以言说的、对死亡的巨大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侵占了整个大脑。越是想,就越是害怕,越是恐慌。绝望之下,他猛地将手中那瓶尚未用完的药膏,狠狠地掷向了远处的黑暗中!

“我真是蠢!还做这无意义的事情干嘛?!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沙谷,嘶哑地喊叫着,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少年人濒死前的悲愤与不甘。说着说着,情绪彻底崩溃,他再也无法维持那点可怜的坚强,双手抱住疼痛欲裂的头颅,失声痛哭起来。压抑的哭声在沙谷中回荡,传出了几十米外,最终也被无边的死寂所吞没。

再一次,陈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认命般瘫倒在冰冷的沙地上,开始了沉默的等死。身侧,最后一张破瘴符在静静地燃烧,那稳定的光晕,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催命的符咒,每燃烧一分,他的生命就缩短一截。

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记忆如同溃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被师尊张角带上玄武山的那一天。那时,他方才九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那天,他和师傅一起走在玄武山外那蜿蜒曲折、仿佛直通云霄的盘山台阶上——那被称为“龙骨阶”的古老石阶。数千级的台阶,对于年幼的他来说,是何等漫长的征途。他走得极慢,小脸憋得通红,汗水浸湿了单薄的衣衫,脚底早已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他记得,每一次自己累得瘫坐在台阶上,耍赖不肯起身时,师傅从来不会催促,更不会呵斥,只是停下脚步,转过身,用那双温和而深邃的眼睛望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他说:“小染啊,你爷爷让你进入玄武山,可不是让你坐在这里休息的。再不起身,为师可就不等你了哟……”

话语虽带着调侃,但师傅的脚步却从未真正向前移动过,始终耐心地等待着他,直到他喘匀了气,咬着牙,再次站起来,继续那艰难的攀登。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那数千级的龙骨阶,其实就是玄武山用来测验弟子根骨与意志的第一道关卡。能够独自攀登得越高,便意味着根骨越佳,资质越好。那一次,在师尊张角的无声引导与鼓励下,他足足爬了五百三十五级台阶,最后实在体力不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然被师尊施展术法,带到了云雾缭绕、如同仙境的玄武山山门前。后来他才知道,五百三十五级,对于初次登山的孩童而言,已算是不错的成绩,这也是师尊最终决定收下他的原因之一。师尊曾说,是受了他爷爷的恩惠,这才下山带他上山修道。如今想来,那不仅仅是恩情,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缘分。

思绪继续飘飞,陈染又想起了那位偶尔会来玄武山看望他的陆凉姑姑。陆凉姑姑并非玄武山之人,她来自千里之外,清凉山上的一个名叫上清门的仙家门派,据说还是那里的外门大长老。姑姑气质清冷,却对他极好,许是看他年纪小,性格又温和沉静,言谈举止不像寻常孩童那般跳脱,反倒带着几分儒家读书人的雅致,故而印象极佳。

每次陆凉姑姑来访,总会给他带些清凉山的特产,其中最令他念念不忘的,便是那“上清桃”。那桃子并非凡品,通体莹白,隐隐透着淡淡的青色光晕,散发着一股清冽的异香。咬上一口,果肉清脆甘甜,汁水充盈,更奇妙的是,一股温和精纯的灵气会随之化开,流入四肢百骸,滋润着各个初开的气府,如同春风拂过冻土,带来无限的生机与舒泰。那是他贫瘠的修行岁月中,为数不多的、堪称奢侈的享受。

回想起那清甜可口、令人回味无穷的上清桃,陈染就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舌下却连一丝津液都难以生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行囊,里面只剩下几块干硬得能硌掉牙的烙饼,连最普通的仙家食粮都没有了。幸好,他修炼的玄武山基础功法颇具玄妙,能使体内污秽之物随着灵力流转,自然排除体外,无需像凡人那般受五谷轮回之苦,否则,在这绝境之中,还要多受一重折磨。只是,此刻他宁愿自己能像凡人一样,至少还能有些许饱腹之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有修为,却连口腹之欲都成了奢望。

陈染越是回忆过往在玄武山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记忆,就越是让他感到此刻的冰冷与绝望。他害怕地望向那张破瘴符,它依旧在不急不缓地燃烧着,并未因他的恐惧而减缓丝毫。符纸只剩下最后三分之一了,那跃动的火焰,在他眼中如同死神的微笑。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要来了。挣扎着坐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直背负在胸前、用衣物紧紧包裹的那个包袱解下。里面,是那枚他从沙龙巢穴中得来的、即将孵化的沙龙蛋。蛋壳依旧粗糙冰冷,如同顽石,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生命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的脉动。

他将龙蛋轻轻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低下头,将脸颊贴近那冰冷的蛋壳,低声呢喃,像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小家伙……对不住了。小道我……怕是没办法亲眼看着你破壳而出了。我把你从巢穴里带出来,本想给你寻一条生路,没想到……却要连累你跟我一起葬身在这鬼地方……若有来世,愿你……能平安长大,翱翔九天,不要再遇到我这样没用的……”他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不舍。说完这些话,他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燃烧的符箓,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

很快,符箓的光芒开始变得摇曳不定,笼罩周身一丈的光亮明灭闪烁,如同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终于,最后一点符纸化作了飞灰,赤黄色的光晕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灭,骤然消失!浓郁的、带着腐蚀性与窒息感的灰绿色瘴气,如同等待已久的饕餮巨兽,瞬间从四面八方合拢,将陈染彻底吞没!

黑暗,彻底的黑暗降临了。

陈染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带着解脱,也带着不甘。他运起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微薄法力,在体表形成一层稀薄的护体灵光,试图做最后的抵抗。瘴气临身,瞬间传来万针穿刺般的剧烈刺痛,紧随其后的,是肺部如同被灌入岩浆般的灼烧感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拼命催动功法,那点可怜的灵光在瘴气的侵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半刻钟后,陈染开始支撑不住了。护体灵光彻底溃散,瘴气毫无阻碍地涌入他的体内。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经脉如同被寸寸撕裂。喉头一甜,一股带着腥臭和诡异绿色的鲜血,猛地从他嘴角溢了出来。显然,瘴气之毒已然侵入肺腑,深入骨髓。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景象扭曲、旋转,最终化作一片混沌的黑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双眼迷离,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得有两道模糊、木讷、仿佛没有灵魂的身影,正缓缓地、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躺倒的位置走来。那身影笼罩在瘴气的阴影中,看不真切,却带着一种来自九幽地府的森然寒气。

“勾魂……使者吗?”陈染的意识已然涣散,脑海中只剩下师傅曾经随口提及过的、关于地府勾魂使者的模糊描述。他想要挣扎,想要呐喊,想要告诉师尊他尽力了,然而,浑身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一具破碎的玩偶,无力地躺在冰冷的沙地中,感受着生命随着瘴毒的侵蚀而飞速流逝。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脑海。他想起了记忆中已然模糊的爹娘的面容,然后是慈祥的爷爷,接着是师尊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最后,眼前被无边的黑暗彻底笼罩,他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等陈染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体传来的、如同被碾碎般的剧烈疼痛,以及一种奇特的颠簸感。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人背在背上,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另一个并不算宽阔的背脊上,随着那人的步伐,一下下地摇晃着。

这摇晃,牵动了他全身的伤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他艰难地、如同掀起千斤重闸般,将沉重的眼皮睁开一丝缝隙。视线依旧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勉强能看到,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的身影,正背负着他前行。那人背上,还斜挎着他那个熟悉的、包裹着龙蛋的包袱。

走在前面的身影,手中似乎握着一柄短剑,时不时挥动,砍断一些拦路的、奇异的红色根茎。陈染的视线艰难地移动,看向周围。这一看,却让他模糊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整片奇异的“森林”之中,但这森林,并非由树木构成,而是由无数巨大无比、形态各异的红色蘑菇组成!这些蘑菇大的如同小屋,小的也有半人高,伞盖上布满了诡异的白色斑点,菌柄粗壮,呈现出一种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更令人心悸的是,一些巨大的蘑菇伞盖下,正时不时地、如同呼吸般,喷洒出一蓬蓬色彩斑斓的孢子雾气,这些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将周围渲染得光怪陆离,如同魔域。

然而,奇异的是,无论是那些诡异的红色蘑菇,还是弥漫的孢子雾气,都无法靠近他们周身。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流转的幽蓝色光芒,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护罩,将他和背负他的那人以及前方一丈出正在开辟道路的瘦小孩子笼罩在内,将所有的孢子雾气都排斥在外。

“我还……活着?”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染混沌的脑海,带来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但随即,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是谁救了他?这幽蓝色的护罩又是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询问,或者至少动一下手指,示意自己醒了。然而,他刚刚试图凝聚起一丝力气,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便从全身各处猛地传来,眼前再次一黑,那刚刚苏醒的微弱意识,便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熄灭,他再次彻底昏厥了过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就在陈染于蘑菇林中再次陷入昏迷之际,距离这片诡异林地约三十几里外,瘴气沙谷的某一处,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不再是无垠的黄沙与死寂的戈壁,而是一座被环形山壁包围的、异常宽阔的巨大山谷。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如同刀劈斧削般的暗红色岩壁,仿佛被烈焰焚烧过无数岁月。山谷底部,一道深不见底、宽达十几丈的巨大地裂,如同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其间。从这地裂深处,一股股灼热的气浪带着硫磺的气息,永不停歇地向上喷涌而出,发出低沉的“轰隆”声响。

这灼热的气浪并非垂直向上,而是受到某种无形力场的引导,向着山谷两侧吹拂而去。热风过处,常年累积的厚重沙尘与碎石被生生吹散、剥离,露出了被掩埋在下方的、一个庞大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古老建筑——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台。

这石台整体呈现出一种沉黯的玄黑色,似乎是由某种极其坚硬的特殊石材整体雕琢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布满了岁月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石台之大,目测竟有数百丈见方,静静地卧在山谷底部,仿佛一头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更令人震惊的是,石台表面,并非平整一片,而是密密麻麻地刻画着无数复杂无比、深奥难明的古怪纹路。这些纹路并非死物,此刻正隐隐散发着各色微光,如同人体内流动的经脉,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

而在这巨大石台之上,正上演着一幕幕激烈非常的景象。石台被划分成了数十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光罩区域。这些光罩如同倒扣的琉璃碗,将一片片区域隔离起来。每一个光罩之内,都有修士正在与一头头或数头形态各异、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傀儡进行着殊死的搏杀与战斗!

刀光剑影纵横交错,术法灵光爆裂轰鸣,金铁交击之声、傀儡的怒吼声、修士的叱咤声此起彼伏,混合着地裂中传来的热浪轰鸣,构成了一曲充满了危险与机遇的交响乐。

仔细看去,这些正在奋战的修士群体,赫然分成了数拨。其中一拨,约八人,身着统一的土黄色服饰,功法路数偏向厚重沉凝,正是陈染之前远远窥见过的、那八名来自黄沙谷的修士!他们此刻正结成一个攻守兼备的战阵,围攻着三具手持巨斧、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甲胄的土黄色傀儡,战斗显得颇有章法。

另一边,则是一些身着各式华丽服饰的修士,他们衣袍上的徽记显示,他们来自星饶城势力最大的四大家族——龙、墨、李,以及地位超然的天行陆家。这些家族子弟显然装备精良,手段繁多,飞剑、法宝、符箓层出不穷,与光罩内的傀儡战得难分难解。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身着各异、显然是星饶城其他中小家族势力的修士,以及许多临时组队、或独来独往的散修修士。他们或三五成群,配合默契;或单打独斗,身形矫健,都在为了光罩内那显而易见的“机缘”而奋力拼杀。

而那些被击杀的傀儡,死后并非化作普通的残骸,而是如同被某种规则之力分解一般,骤然崩解,化作一道道流光,最终凝聚成一些各式各样的物件,悬浮在原本的位置!有的是寒光闪闪、灵气逼人的法宝刀剑;有的是装在玉瓶之中、散发着诱人药香的灵丹妙药;有的则是一枚枚温润如玉的玉简,显然其中记录着功法秘术;甚至还有一些罕见的炼器材料、灵草矿石等等。每一次傀儡的死亡,都意味着一次可能的丰收,这也极大地刺激着在场所有修士的神经,使得战斗更加白热化。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在搏杀的间隙,都忍不住会瞥向石台最中心的位置。那里,有着五个颜色截然不同、光芒也最为璀璨夺目的巨大光罩。这五个光罩,分别呈现出赤红、金黄、蔚蓝、碧绿、土黄五种颜色,一看便知是代表着纯粹的五行属性。光罩的体积,远比外围的那些要大上数倍,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如同渊海般深沉可怕。

透过那略显透明的光罩壁障,可以隐约看到,每个五行光罩之内,都静静矗立着十具造型更加狰狞、气势更加恐怖的傀儡!这些傀儡不再是人形或兽形,而是呈现出一种融合了多种凶兽特征的奇异形态,周身符文缭绕,灵压惊人。稍微感知一下,便能骇然发现,这每一具傀儡所散发出的能量层次,赫然都达到了灵丹境界后期的可怕程度!

十具灵丹境后期傀儡!而且分属五行,相辅相成!这等阵容,足以轻易覆灭一个中小型的修仙宗门!因此,尽管那五行光罩内的机缘定然远超外围,但至今,还无人敢轻易踏足其中挑战。所有人都只敢在外围那数十个小一些的光罩中搏杀,以期获得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好处。

这些外围的光罩也自有规则。每次进入,人数不得超过十人,否则便会被光罩蕴含的禁制之力毫不留情地踢出场外。而且,一旦进入光罩范围,除非里面的所有修士心意相通,一起撤出,否则,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单独穿过那层坚韧的光罩壁垒出来。这意味着,一旦进入,要么合力击杀所有傀儡,获得机缘;要么,就只能祈祷队友足够强大,或者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只有里面的修士全部死亡,或是傀儡不再出现(意味着机缘已被取尽),那光罩才会自行溃散。

就在这纷乱、危险却又充满了机遇的石台之上,人群之中,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或许能发现一些熟悉的身影在闪动。除了那八名黄沙谷修士,或许还有之前与陈染有过一面之缘、或是与他命运轨迹隐隐交织的人,也正混迹其中,为了各自的造化而拼搏。整个巨大的黑色石台,就如同一个微缩的修罗场,也是欲望与力量的试炼地。

若是将视线从纷乱的石台战场上抬高,越过那五个巨大的五行光罩,望向石台对面那座依傍着陡峭山壁而建的、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巨大石门,便会发现更多的秘密。

那石门高达五十丈,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苍白巨石垒成,风格古朴苍凉,充满了岁月的厚重感。然而,这宏伟的石门此刻却已是残破不堪,仿佛经历了某种浩劫,上半部分甚至有些倾颓,布满了巨大的裂痕和风化的痕迹。石门的上方,原本应该悬挂匾额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个残缺不全、被时光侵蚀得模糊难辨的古老文字。

最前面的两个字,已然完全损毁,连笔画轮廓都难以辨认,仿佛被一股巨力生生抹去。只有最后三个字,虽然同样布满裂痕,却依稀能够分辨出其古老的字形结构。一些对古文字有所研究的修士,在仔细比对了一些随身携带的、或是记忆中的古籍残篇后,震惊地确认,那最后三字,正是——“幽清宫”!

“幽清宫”!这是一个刚刚才被人发现的远古遗迹之名!其来历,已然在聚集于此的修士中小范围地传播开来,引起了无数的猜测与向往。

据说,这处遗迹最初是被天行陆家的一支精锐探查小队发现的。带领这支小队的,正是陆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陆天齐。他们小队在追踪某种稀有矿脉的线索时,无意间发现了这处被掩埋在沙谷深处的山谷,以及这扇巨大的石门和其后的遗迹雏形。陆天齐小队发现遗迹后,深知此事关系重大,正要打算动用家族秘法,将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家族,由家族定夺如何开发。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他们恰好撞见了另一支也在附近区域活动的探查小队——来自星饶城龙家的一支队伍!双方在这人迹罕至的绝地骤然相遇,为了这处前所未见的远古遗迹的归属,立刻便爆发了冲突。天行陆家与龙家,在星饶城本就明争暗斗,此刻为了这天大的机缘,更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双方就在这石门之前,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不料,在激烈的打斗中,双方施展的术法能量过于狂暴,无意间触动了古老石门或是石台中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阵法禁制!只听一声沉闷的、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轰鸣,整个山谷为之震颤,那巨大的黑色石台骤然亮起,其上无数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光芒流转不息!紧接着,那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光罩便凭空出现,将石台划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挑战区域,那些强大的守护傀儡也随之被激活,从石台各处或是地底浮现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争斗的双方都措手不及,不得不暂时罢手。双方都意识到,单凭一家之力,恐怕难以吃下这处显然蕴藏着巨大危险与机遇的古遗迹。于是,陆天齐和龙家小队的首领,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将此地发现远古遗迹“幽清宫”以及石台挑战阵法被激活的消息,利用秘法禀告回了各自家族,更确切地说,是禀告给了此刻正坐镇在百毒崖、看守着那座临时传送阵的家族长老那边。

后来,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或许是家族中人多口杂,或许是被其他有心势力窥探到了蛛丝马迹,这惊天消息竟然未能捂住,迅速走漏了风声。仅仅一天之后,“幽清宫”古遗迹现世,内有挑战傀儡、可得法宝功法丹药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星饶城及其周边地域彻底传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修士闻风而动,无论是大家族、小门派,还是无依无靠的散修,只要自忖有几分实力,或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碰碰运气的,都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涌向这处临时被命名为“幽清峡谷”的地方。这才有了如今这石台之上,数十拨修士、成百上千人齐聚,为了机缘而与傀儡奋勇厮杀的宏大而混乱的场面。

历史的尘埃被拂去,古老的“幽清宫”以其独特的方式,再次向世人展露了它神秘的一角,也必将引来更多的关注、争夺,以及随之而来的腥风血雨。而此刻,尚在昏迷中 、被神秘人背负着穿越蘑菇林的陈染,还远远不知道,自己正被命运的洪流,一步步推向这片即将风云汇聚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