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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重新陷入黑暗,车内也没有多余的声音,我的脑子里的想法瞬间多了起来。

“家人”、天价悬赏、要害我的人是谁,以及……我生命中的好人又是谁。

但很快,那个谁以及顾安,他们在我脑子里模糊不清的影子都被压下去,身体的疲惫很快占了上风,意识再次沉入一片纯粹的黑色。

再次恢复意识,我被一种极其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包裹了,这种味道隐隐勾动着我的记忆。

空气仿佛混合着高级香氛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我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谁。

眼皮沉重至极,我费力地睁开,即使白光十分柔和,也让我不适地眯起了眼。

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宽敞的单人病房,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得有些晃眼的夜景,霓虹灯光流淌如河,完全不同于大山里的环境,熟悉又令人安心。

身下的床垫柔软得仿佛陷在云端,盖在身上的被子轻薄但异常温暖,我的脑子很快给出判断。

高级。

这里的环境是我熟悉,但并不习惯的高级。

我虽然完全想不起来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此时也不免对我的经历感到震撼。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对这种环境很熟悉的,但并不喜欢?难不成我是个愤世嫉俗的富二代?从小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但只觉得钱是我身上的原罪?

要不然怎么能解释我现在矛盾的想法呢……

脑子很快否决了我的想法。

不,钱不是原罪,我很爱钱。

我点点头,确认了这个想法,钱是好东西,我爱它。

那我不喜欢这样用金钱才能堆砌出来的环境,就只能是另一种解释了:在我的生命中发生了一些人和事,让我厌屋及乌,对钱这么好的东西产生了排斥心理。

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房间内空无一人,这让我有些心慌,隐约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先不提医护人员,不是有人愿意花一个亿悬赏我的下落吗?怎么我人都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了,躺在高级病房里却无人问津呢?

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消化,一阵如同潮水拍岸般的喧嚣声就从紧闭的病房门外渗透进来。

起初只是模糊的嗡嗡声,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嘈杂、极具穿透力,像无数只蜜蜂在疯狂地撞击玻璃。

“黎小姐!黎南霜小姐!能接受一下采访吗?!”

“请问您这两个月究竟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

“网传您是被绑架,是真的吗?对方是谁?!”

“黎小姐!看这边!看这边!您的粉丝都很关心您!”

“悬赏一个亿找您的是谁?是您的神秘金主吗?!”

“听说您受伤了!伤势严重吗?!能否透露细节?!”

……

我咧个……这是什么阵仗啊?十万天兵天将攻打南天门?

我缓慢又机械地扭头,看着窗户外急切又疯狂的媒体记者们。

此刻,我才对自己的流量和热度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毕竟要不是火到一定程度,怎么能让这么多媒体记者大晚上硬闯医院啊……

为什么我判断是“硬闯”,因为明净的玻璃窗外,是黑压压的人头,而在这些人头的最外围,能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们,企图用手拉走这些为了新闻不要命的狂热人士。

是的,我并不想称呼他们为记者,或者媒体人。

他们就只是一群狂热人士而已、抛弃了职业操守的狂热人士。

各种尖锐的问题混杂着闪光灯的噼啪声,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病房的门板,也冲击着我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神经。

真是魔怔到家了。

我猛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只觉得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刺激得隐隐作痛。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件事:

这玻璃是单向的。

我能观察到房间外那些人的样子,但他们却看不到我。

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发现这个细节,这些人的眼神并没有看向一个方向,就像失焦的盲人面对镜子时,并不知道里面会映照出自己的样子。

这些人也并不知道一墙之隔、我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门外不仅仅是记者,似乎还夹杂着人群的呼喊、推搡,甚至能听到保安声嘶力竭的呵斥声音,场面混乱得如同煮沸的开水锅,甚至隐隐有更混乱的趋势。

因为即使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安保人员想要控制场面,房间外却不断有越来越多人聚集。

这场景让我想到粉丝接机,或者某个明星在公共场合参加活动。

人潮流动的走势是一样的,一开始人会像汇聚在一起的小溪一样流向一个方向,然后所有人闻风而动,一起拔腿狂奔,便像奔腾的大海一样汹涌澎湃。

那是真真真正正的人潮,但凡一个躲闪不及,撞到没来得及反应的路人摔倒,就很可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发生层层叠叠的踩踏事故。

只是看着,我的心就控制不住狂跳。

这里是医院啊……并不是什么公共场所。

“安静!请大家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

“退后!都退后!不要挤!会出事的!”

“别拍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这样是违法的!”

试图规劝的声音像一滴水淹没在大海里。

这些人太过疯狂,很快他们就不满足于只是扯着嗓子大喊,门外传来重物碰撞和人群惊呼的声音,似乎真的发生了推挤,场面濒临失控。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窒息般的恐慌感攥紧了我。

我有种刚刚死里逃生,又卷入围猎现场的感觉。

就在这时“砰——”一声。

病房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推开,没让我感觉粗暴,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片混乱中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肩宽腿长,步伐沉稳有力,身材很好。

我在看呆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给出点评,而那张脸……

更是完全狙中我的取向,英俊得极具压迫感,深邃的眉眼如同寒潭,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真他大爷的好看……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凛冽气场,只是走进来,就让病房内外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帅是惨绝人寰的帅、不容置疑的帅,即使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女人,也没办法对着这张脸说出负面性评价,但这不妨碍我在心里呆滞:虽然但是……

哥们儿,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