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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皇后别墅的门在身后轻轻闭合,将室内那混合了熏香与书卷气的宁静气息留在身后。

秦良玉随着朱启明步出这栋精巧别致、与她想象中森严后宫截然不同的“别墅”,心中那股微妙的不真切的恍惚仍未完全消散。

方才觐见,张皇后依旧端庄温婉,言语间自有章法,身处这宛如高雅主母别业书房的所在,气度从容。

然而,秦良玉却于这从容之下,敏锐地捕捉到几分极其微妙、令她暗暗心惊的“不同寻常”。

皇后手边并未摆放寻常后妃喜爱的诗书琴谱,而是几卷装帧奇特的簿册,书脊上的字迹工整如印刷,其中一册隐约可见《思辨录》字样。

谈话间,皇后关切西南民生与土司情状,问得细致入微,绝非泛泛客套。

她提及“石柱子弟亦是我大明子民,老将军练兵时,思想动员与纪律严明,当相辅相成”,

又淡淡说起“陛下常言,路线确定后,干部便是决定因素。

老将军在西南,便是陛下最倚重的‘干部’”。

这些话里的某些词句,如“思想动员”、“路线”、“干部”,秦良玉闻所未闻,但结合语境,竟觉异常精准深刻,直指治军理政的核心,绝非深宫妇人所能言。

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皇后那双眸光深邃,洞悉一切眼眸望过来时,里面竟没有半分后宫女子常有的幽怨、好奇或依附之色,而是一种沉静的透彻与理解。

仿佛能越过她的武将身份,看到她背后所代表的边疆军民,以及她肩上担子的真正分量。

临别时,皇后抚着微隆的小腹,温言道:“吾等奋力改变,正是为了下一代能站在历史的更高处。”

这话里没有对子嗣富贵的俗愿,却有一种宏大的、开创未来的使命感。

陛下将后宫安置于这座新兴的、迥异于旧制的“西苑宫廷”,此等格局,此等氛围,让历经三朝的秦良玉感触尤深,天子心思之迥异,对“家”,“国”安排之独具匠心,可见一斑。

而皇后其人,显然也绝非这精致书房所能框定的寻常国母。

这位深居西苑的年轻皇后,其见识与器量,恐怕与她身上那袭传统宫装所代表的旧时代,早已格格不入了。

“走吧,老将军。”朱启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语气轻松,“这里清静,待久了也闷。咱们去个更有生气的地方。”说完径直朝着西苑外围、车马仪仗停驻的方向行去。

“王大伴,” 行至苑门处,朱启明对候着的司礼监掌印吩咐道,“摆驾,去张家湾大营。"

“陛下,用何种仪仗?” 王承恩躬身询问。

以往皇帝去南山营,多是轻车简从,甚至微服。

朱启明略一思索,嘴角微扬:“用全套天子卤簿,依制而行。”

“老奴遵旨!”

秦良玉闻言心头凛然!

全套卤簿,旌旗仪卫,法驾煌煌!

陛下以此等最正式、最威严的礼仪前往一座军营,其意绝非寻常巡视。

这既是对南山营无与伦比的宣示性荣宠,亦是为她秦良玉此番“观瞻”,披上了一层“奉旨而行、圣心瞩目”的耀眼光环。

顷刻间,方才安静的西苑外变得肃穆而凝重起来。

龙旗宝幢次第展开,金瓜斧钺,映日生辉,锦衣卫大汉将军与精锐侍卫层层环卫,玉辂金辇,巍然陈列道中。

朱启明登上前导的玉辂,秦良玉获殊恩,骑马随行于御驾之侧。

当仪仗启动,浩浩荡荡驶出西苑,穿过京城街道时,那磅礴的皇权威仪,与方才别墅区的闲适清雅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秦良玉端坐马上,感受着道路两旁百姓敬畏的目光和如山压力,心中了然:陛下这是刻意为之。

护圣夫人常住张家湾,陛下频繁出入南山营,稀松平常,轻车简从,也是常态。

而今日,为她秦良玉,竟动用了登基以来都未曾轻用的全套天子卤簿,以最隆重、最公开的仪式,穿城而过!

这不是在彰显南山营的地位,南山营的地位无需这般彰显。

这分明是在向京畿百官,向天下万民,昭示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秦良玉,以及她所代表的石柱白杆兵,在当今天子心中,拥有何等超然、何等信重的地位!

陛下是在用这煌煌仪仗,为她此行、为她即将肩负的西南重任,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今日之后,任谁提及她秦良玉与“武威营”,都必将想起今日御街之上的这番煊赫景象。这份“圣眷优隆”的印记,将是她未来在西南行事、在朝中应对最坚实的依仗,也是给所有可能掣肘者的一个无声却雷霆万钧的警告。

想到此节,饶是秦良玉一生沉浮、不慕虚名,胸中也难免心潮澎湃。

这份知遇之恩与维护之情,已然超越了寻常的君臣恩义!

车驾出城,直奔张家湾。

越是靠近那座闻名已久的南山大营,沿途的肃杀之气便越是浓厚。

明岗暗哨,皆是臂缚赤巾、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士兵,即便面对煌煌天子仪仗,他们也只是按刀肃立,行注目礼,那份沉静与纪律,让秦良玉和她身旁随行的儿子马祥麟暗自凛然。

就在庞大的仪仗队伍即将抵达那座如同巨兽匍匐般的营门时——

哒哒哒哒哒……咻咻咻——!

一阵急促、连贯、仿佛撕裂布帛般的尖锐爆鸣,猛地从营寨深处某个方向传来!

这声音密集得不像已知的任何火铳,带着一种金属的怒吼,瞬间击碎了军营外围的沉寂。

“护驾!”

马祥麟脸色骤变,本能地催马上前半步,挡在玉辂侧前方,手已按向腰刀。

他身后的白杆兵亲随也瞬间绷紧了身体,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秦良玉瞳孔也是猛然收缩,如临大敌,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这是何种火器?

竟有如此骇人的射速!

然而,玉辂中的朱启明非但没有半点惊惶,反而猛地探出头来,俨然是一副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完全无视了如临大敌的马祥麟等人,目光炽热地望向营门方向。

营门早已洞开,一名身着南山营特有深灰色军服、臂缚赤巾的年轻军官正快步迎来,正是王翠娥的亲卫队长钟吉祥。

朱启明不等他行礼,直接高声问道:

“钟吉祥!娥姐在哪儿?这动静……是从毕懋康的研究所靶场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