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带着许霜药冲出空间节点,却坠入布满发光植物的诡异空间。
这里的植物竟能感应他体内星核之血,甚至主动缠绕示好。
自称“生命枝蔓”的反抗组织捕获了他们,首领青蔓以许霜药生命威胁裴度合作。
“摇篮曾在此进行禁忌实验,用星核之血污染植物,诞生了我们这些怪物。”
“而你的血,是源头。”
裴度被迫接受交易,体内力量却与母树核心产生共鸣。
青蔓震惊:“母树在呼唤你……你是‘祂’预言中的‘荆棘之子’?”
裴度登上荆棘缠绕的王座,力量暴涨之际——
许霜药伤口突然渗出淡金色液体,皮肤浮现诡异纹路。
青蔓的枪口猛然抬起:“星核污染……她正在变成归零者!”
暂时安全。
这两个字刚从裴度冰冷的思维核心里闪过,就被空间通道尽头那骤然扩大的翠绿光点彻底撕碎。那光点并非出口应有的稳定形态,它更像一个狂暴旋涡的中心,边缘扭曲着,撕裂着,散发出狂乱的空间湍流气息,如同宇宙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冰冷刺骨的空间乱流,瞬间化作无数无形的利刃,穿透覆盖裴度的暗金纹路,直刺他坚逾合金的骨骼深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怀中的许霜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弱呻吟,即使处于深度昏迷,身体的本能也在抗拒这足以将凡人撕成基本粒子的恐怖撕扯力。
“抓紧!”裴度熔金般的瞳孔骤然收缩,将最后一点可控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压缩成一个紧贴身体的力场护盾,死死裹住许霜药和自己。归零者湮灭光束都未能彻底摧毁的终焉星核之躯,此刻竟在这狂暴的空间通道末端感受到了清晰的、濒临解体的震颤。每一寸皮肤,每一道暗金纹路,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低头,视线掠过许霜药苍白如纸的脸颊,那双总是蕴藏着倔强和生命力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中无助地颤抖。一丝暗红得发黑的血迹,如同蜿蜒的毒蛇,从她嘴角缓缓渗出,又瞬间被狂暴的空间能量蒸发殆尽。
不能再犹豫!
裴度猛地抬头,熔金的瞳孔里燃烧起不顾一切的决绝火焰。他抱紧怀中唯一的重量,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身躯在空间乱流中强行拧转,如同一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朝着那唯一的、散发着不稳定翠绿光芒的“生门”,悍然冲撞过去!
视野被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的翠绿彻底淹没。那不是光,更像是某种具有实质的生命浆液,带着植物特有的、浓烈到几近腐烂的甜腥气息,蛮横地灌入他的感官。空间撕裂的剧痛达到了顶点,仿佛整个存在都要被这股绿色的洪流冲刷分解。紧接着,是失重。绝对的、仿佛坠入无底深渊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所有的方向感瞬间崩塌,时间的概念被无限拉长又压缩。只有怀中许霜药微弱的心跳,透过冰冷坚硬的胸膛传来一丝丝微弱的搏动,成了这混沌坠落中唯一真实的锚点。
下坠,持续地下坠。绿色的粘稠光晕在眼前疯狂旋转、拉扯,形成无数扭曲、怪诞的植物幻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裴度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绿色琥珀的顽石,包裹着他的不再是空间,而是某种……活着的、具有恶意的实质。他试图调动星核之血的力量,那滴潜藏在意识最深处的冰冷血液却只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打扰了安眠,带着一丝被打断深层链接的烦躁,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沉寂,拒绝回应他此刻的呼唤。
他只能抱紧许霜药,凭借本能蜷缩身体,将承受冲击的面积减到最小。覆盖手臂的暗金纹路在粘稠的绿光映照下,流淌着一种诡秘而沉寂的光泽,如同古老祭坛上凝固的血。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伴随着无数细小而清脆的“咔嚓”声,宣告了坠落的终结。巨大的冲击力让裴度坚固无比的身躯也感到一阵震荡的眩晕,仿佛有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核心上。身下传来的是极其怪异的触感——并非坚硬的岩石或松软的泥土,而是一种兼具韧性与脆弱的奇特质地。像是厚厚的、饱含水分的苔藓层,又像是无数干燥藤蔓纠缠成的巨网,在承受冲击的瞬间,既提供了缓冲,又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呻吟。
粘稠的翠绿光芒并未消失,只是变得稍微稀薄、稳定了一些。裴度甩了甩被震得嗡嗡作响的头颅,熔金的瞳孔瞬间聚焦,锐利如刀锋,扫视着这片陌生的绝境。
天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一种浑浊的、不断缓慢流淌的深绿色光晕,如同巨大生物体内淤积的脓液,遮蔽了任何星辰或光源的痕迹,只向下投射着这片空间唯一的光源: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不安的幽绿。这光芒仿佛具有重量,沉沉地压在视网膜上。
他正置身于一片巨大无比的“森林”之中。但构成这片森林的,绝非寻常意义上的树木。视线所及,是无数扭曲盘绕的巨型藤蔓,粗壮如古龙的脊椎,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光的青苔和层层叠叠的怪异菌类。这些藤蔓彼此纠缠、虬结,向上支撑起那浑浊的绿色“天穹”,向下则深深扎入一片由厚厚的、不断蠕动着的深绿色苔藓和腐败落叶组成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败甜腥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活体组织轻微腐烂的微弱气味。死寂。绝对的死寂统治着这里,只有脚下苔藓层在极其缓慢地蠕动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反而更衬出这片巨大空间的空旷与诡异。
裴度迅速低头,确认怀中的许霜药。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平稳,刚才的冲击似乎并未对她造成新的伤害,只是脸色在周围绿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种令人心揪的灰败。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一处相对干燥、由巨大树根隆起形成的凹陷处,用自己破碎的衣物尽可能垫在她身下。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将注意力投向四周。
危险。直觉像冰冷的钢针,刺穿着他的神经。这片看似死寂的绿色地狱,绝对潜藏着难以预知的威胁。他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左掌下意识地抬起,虚握成拳,调动着体内残存的力量,熔金的瞳孔警惕地扫过每一处幽暗的角落,每一丛在绿光中显得格外妖异的巨大菌伞,每一根垂落下来、如同巨大血管般的藤蔓。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距离他最近的一根低垂的、手腕粗细的藤蔓,末端如同休眠的蛇头般盘卷着。在裴度警惕的目光扫过它的瞬间,那藤蔓猛地一颤!覆盖其表面的厚厚青苔簌簌落下,露出了底下如同某种暗沉金属般的、布满细微螺旋纹路的深褐色表皮。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藤蔓的尖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它并非依靠枝条的弯曲,而是整个尖端如同拥有了生命意志般,微微向上昂起,笔直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感,指向了裴度——准确地指向了他覆盖着暗金纹路、曾经浮现过核心符文的左掌位置!
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从裴度左掌的皮肤下传来。那几道如同天然纹路的暗金痕迹,仿佛沉睡的活物被惊醒,瞬间变得灼热!一股源自星核之血的、冰冷而深沉的悸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意识的核心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他猛地握紧左拳,熔金的瞳孔死死盯住那根指向自己的藤蔓。威胁?还是某种……探测?
那藤蔓尖端微微左右摆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在裴度冰冷的注视下,它做出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动作——它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试探意味,朝着裴度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弯折了一下!像一个臣服的姿态,又像一个古老的、充满敬畏的问候!
裴度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微微亮起,散发出冰冷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微光。体内沉寂的星核之血,仿佛被这藤蔓的举动彻底唤醒,那滴冰冷的血液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理解的波动被清晰地传递到裴度的意识中——不是敌意,甚至不是警惕,而是一种……古老的、带着孺慕的……呼唤?回应?
这感觉荒谬绝伦!冰冷的星核之血,与这诡异空间里一根活的藤蔓之间,竟然产生了共鸣?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仿佛第一根藤蔓的动作是一个无声的信号,刹那间,整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绿色空间“活”了过来!
沙沙沙……沙沙沙……
细微的摩擦声,如同骤然掀起的潮汐,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不再是缓慢的蠕动,而是无数枝叶藤蔓在兴奋地颤抖、摩擦!裴度猛地抬头,熔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
只见头顶上方,那由无数巨型藤蔓虬结形成的、如同巨大穹顶般的绿色天幕上,成千上万条形态各异、粗细不一的藤蔓如同骤然苏醒的深海巨蛇,纷纷垂落下来!它们有的纤细如发丝,末端闪烁着微弱的磷光;有的粗壮如巨蟒,布满狰狞的木质瘤结;还有的缠绕着巨大的、散发着幽蓝或惨白光芒的菌类,如同一个个诡异的提灯。
所有的藤蔓,无一例外,都将它们的尖端,精准地指向了下方的裴度!指向了他左掌的位置!指向了他体内那滴冰冷、强大、却又在此刻显得异常活跃的星核之血!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们并非静止。无数藤蔓的尖端,在指向裴度的同时,开始微微地、有节奏地上下点动,如同无数虔诚的信徒在向着至高的神明顶礼膜拜!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古老而狂热的韵律感!
嗡——!
裴度左掌的灼热感瞬间飙升!那几道暗金纹路仿佛要燃烧起来,皮肤下的震动感变得清晰可辨!星核之血深处传来的呼唤感陡然增强,不再是微弱的涟漪,而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激荡起强烈到几乎要失控的回应冲动!一股冰冷而庞大的意志,似乎正通过这些疯狂“膜拜”的藤蔓,从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从那些扭曲的巨木深处,从脚下蠕动的苔藓之下……向他汇聚、挤压而来!
这不再是示好。这是亿万植物意志的集体朝拜!是这片空间本身对他体内那滴血的疯狂认同!
“呃……”裴度闷哼一声,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试图压制体内那股被强行引动的共鸣,熔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惊疑。这感觉太诡异了!星核之血,摇篮最核心、最冰冷、最无情的造物之力,怎么会与这片充满腐烂甜腥气息的植物地狱产生如此强烈的呼应?
就在他心神被这亿万藤蔓的朝拜和体内力量失控般的悸动所牵制的刹那——
噗!噗!噗!
数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脚下、甚至头顶的藤蔓缝隙中响起!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裴度从那诡异的共鸣感中彻底惊醒!他熔金的瞳孔猛然爆射出实质般的厉芒,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瞬间光芒大盛!
来不及了!
三道黑影,如同从腐殖层中钻出的鬼魅,带着浓烈的植物腥气和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杀意,从三个绝对刁钻的角度——死角中的死角——激射而至!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裴度的后颈、脊椎要害、以及他放置许霜药的那个树根凹陷!
裴度发出一声压抑着狂暴怒火的低吼,身体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强行扭转!覆盖暗金纹路的左臂闪电般挥出,带起一片模糊的金色残影,精准无比地格挡向射向后颈的黑影!
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左臂剧震!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强烈腐蚀性力量的触感传来!那袭击后颈的黑影被他格开,显露出形貌——竟是一截漆黑如墨、前端尖锐如针、散发着金属冷光的藤蔓尖刺!尖端还残留着一点幽绿的、明显带着剧毒的粘液!
但格开这一击,已是极限!另外两道黑影,一道直刺脊椎,一道直取昏迷的许霜药,他再也无法兼顾!
千钧一发!
裴度熔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竟完全不顾自身,身体强行朝着许霜药的方向扑去!试图用自己的后背,硬抗那刺向脊椎的致命一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朽木般的声音响起!
预想中刺穿脊柱的剧痛并未传来!裴度猛地回头,熔金的瞳孔骤然凝固!
只见那根刺向他脊椎要害的黑色藤蔓尖刺,在距离他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背心皮肤不足半寸的地方,被另一根突然从侧面横插过来的、布满螺旋纹路的暗褐色藤蔓死死缠住了!那根“保护”他的藤蔓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力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表面瞬间被黑色尖刺的毒液腐蚀得嗤嗤作响,冒出青烟,但它依旧死死地缠绕着,不肯松开!
而射向许霜药的那道黑影,同样被两根从地面苔藓中骤然弹起的、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绞缠住!那黑影奋力挣扎,显露出形貌——赫然是一条通体漆黑、长着锋利口器、形似蜈蚣却覆盖着藤蔓纹理的怪异生物!此刻它被两根藤蔓死死勒住,发出尖锐的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裴度也措手不及!袭击者?保护者?这片空间的植物,似乎……并非一体?它们有的在疯狂膜拜他体内的星核之血,有的却对他发动致命的刺杀?
“哼!废物!”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浓浓不屑的女声,如同冰锥般刺破死寂的绿色空间,从裴度右前方一片巨大、扭曲的菌盖阴影下传来。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惨绿色光束,如同毒蛇的凝视,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那片阴影,带着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瞬间射向裴度!速度之快,能量之凝聚,远超之前的藤蔓和毒虫袭击!光束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电离的滋滋声,连那些狂舞的藤蔓都仿佛畏惧般地向后缩卷!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之前的袭击,不过是逼迫他露出破绽的佯攻!
裴度瞳孔收缩,刚刚因藤蔓“保护”而出现的一丝迟滞,此刻成了致命的破绽!那惨绿光束的角度极其刁钻,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更致命的是,它并非射向他本人,而是直指他身后昏迷的许霜药!
攻其必救!
“吼——!”
裴度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怒咆哮!体内那滴冰冷的星核之血瞬间被这直指软肋的绝杀彻底点燃!一股沛然莫御的、远超之前残存力量的冰冷洪流,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轰!
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湮灭气息的力场以他为中心狂暴地炸开!
咔!咔!咔!
周围那些疯狂“膜拜”的藤蔓,距离他稍近的,瞬间被这股恐怖的力场碾碎、化为齑粉!稍远一些的,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纷纷断裂、扭曲着向后倒伏!那根替他挡下黑色尖刺的暗褐色藤蔓,更是首当其冲,在惨叫声中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惨绿色的毁灭光束狠狠撞在裴度强行撑开的、压缩到极致的暗金色力场护盾上!
滋啦——!
刺耳的能量湮灭声如同千万只厉鬼在尖啸!惨绿与暗金疯狂地互相吞噬、湮灭!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将地面厚厚的苔藓层掀起数米高的绿色“巨浪”,无数腐败的落叶和菌类碎片被抛向浑浊的“天空”!裴度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形成一个深坑!他整个人如同被万吨巨锤砸中,闷哼一声,硬生生被那光束蕴含的恐怖动能推得向后滑行了十几米,双脚在苔藓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护盾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裴度熔金的瞳孔中金光暴涨,死死咬住牙关,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暗金纹路如同熔化的金液般在皮肤下疯狂流淌,榨取着每一丝力量来维持这濒临破碎的屏障!他能感觉到那惨绿光束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强大的能量,更带着一种极其歹毒、专门针对生命核心的侵蚀和诅咒之力!若非星核之血的力量本质足够高绝,换做旁人,早已被这诅咒侵蚀成一滩脓水!
光束的能量终于耗尽,缓缓消散。裴度维持着防御姿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如同耗尽了能量的电路。左掌处那几道痕迹,更是传来阵阵钻心的灼痛和空虚感,仿佛刚才强行爆发的力量,透支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他缓缓放下手臂,熔金的瞳孔如同燃烧的熔炉,死死盯向光束射来的方向——那片巨大的、扭曲的菌盖阴影之下。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只有裴度沉重的喘息声,以及脚下苔藓层被能量冲击后缓慢蠕动的“沙沙”声。
“哦?居然挡住了‘蚀心藤’的诅咒光束?”那个冰冷沙哑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意外和……更浓的兴趣。“看来……‘母树’的感应没错。你这只迷路的‘摇篮’兵器,确实有点……不一样。”
随着话音,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从菌盖投下的巨大阴影中踱步而出。
她穿着一身由某种暗绿色、坚韧藤蔓和巨大叶片编织而成的贴身甲胄,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甲胄的关节连接处,点缀着散发着微光的惨白菌类,如同某种原始的符文。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缺乏阳光照射的、不健康的苍白,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古老树皮纹理般的深褐色纹路,一直蔓延到她的脖颈和脸颊两侧。她的头发是深沉的墨绿色,如同纠缠的海藻,随意地披散着,几根细小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如同活物般在她发间缓缓蠕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眶内是一片深邃的、不断缓慢流淌变化的墨绿色,仿佛浓缩了整个森林的黑暗与生机,又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绿色寒潭。此刻,这双非人的眼睛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冰冷的评估,以及一丝猎手发现新奇猎物的残忍兴味,牢牢地锁在裴度身上。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裴度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躯体,在那黯淡的左掌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他身后树根凹陷处昏迷的许霜药身上。一抹极其隐晦的、如同发现珍稀猎物般的贪婪,在她墨绿色的眼底一闪而逝。
“自我介绍一下,”女人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依旧冰冷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树皮在摩擦。“青蔓。这片‘生命废渊’的看守者,‘生命枝蔓’的执鞭人。”
她微微抬起右手。那只手同样苍白,覆盖着树皮般的纹路,指尖却异常尖锐,闪烁着墨绿色的幽光。随着她的动作,周围那些断裂、倒伏的藤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开始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重新挺立、聚合。那些被裴度力场碾碎的藤蔓碎片,竟也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着重新汇聚到一起,仿佛时间倒流。更远处,无数形态各异的藤蔓再次垂落下来,尖端指向裴度,但不再是朝拜,而是充满了冰冷的、蓄势待发的敌意。无数细微的摩擦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嗡鸣,如同绿色地狱的序曲。
“欢迎来到,‘母树’的牢笼。”青蔓墨绿色的眼眸中,冰冷的兴味更浓。“现在,放下你怀里那个……摇篮的‘钥匙’,然后,告诉我,你这只‘兵器’,为什么身上会有‘母树’呼唤的气息?”
裴度缓缓挺直身躯,覆盖暗金纹路的身体在幽绿光线下如同沉默的金属雕塑。他熔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冻结的、比这片废渊更深沉的死寂。他微微侧身,用自己高大身躯的阴影,将身后昏迷的许霜药完全遮蔽。
“钥匙?”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她不是钥匙。她是我的。”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占有宣言。
“至于气息……”裴度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掌心的暗金纹路在周围藤蔓的敌意嗡鸣中,似乎又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灼热悸动,仿佛在回应着某种无处不在的呼唤。“我也很想知道。”他盯着青蔓那双墨绿色的非人眼眸,“为什么这片腐烂的森林,会对我体内的东西……如此饥渴?”
“饥渴?”青蔓嘴角那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枯枝断裂的嗤笑。“不,兵器。你搞错了对象。不是森林饥渴,是‘母树’在呼唤它的……源头。”她墨绿色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裴度身后被遮蔽的许霜药,“至于她?摇篮的造物,带着摇篮最核心的‘标记’,流落到这里……呵,不是开启某些禁忌之门的钥匙,又是什么?把她交给我,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也能让她的价值……得到另一种形式的延续。”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对生命价值的冷酷衡量。
裴度没有回答。回应青蔓的,是他周身骤然再次亮起的、虽然黯淡却依旧带着湮灭气息的暗金光芒!如同被激怒的凶兽亮出了残破却依旧致命的獠牙!无声的宣言比任何语言都更直接——威胁许霜药,即是不死不休!
“愚蠢!”青蔓眼中最后一丝兴味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她猛地一挥手!
嗡——!
周围早已蓄势待发的藤蔓之海瞬间沸腾!无数粗壮如巨蟒、尖锐如长矛、覆盖着毒刺和菌类的藤蔓,如同被激怒的绿色狂潮,从四面八方、从头顶、甚至从裴度脚下的苔藓层中疯狂暴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无数条绿色的巨蟒,绞杀向中央那一点暗金光芒!它们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要将闯入者彻底碾碎、吞噬的疯狂意志!
与此同时,地面剧烈震动!七八条覆盖着厚重甲壳、如同巨大蚰蜒般的漆黑藤蔓虫破土而出,它们裂开布满利齿的口器,喷吐出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效果的惨绿色毒雾!毒雾迅速弥漫,与狂舞的藤蔓交织,形成一张全方位、无死角的绝杀之网!
裴度动了!
在藤蔓绞杀网合拢前的最后一瞬,他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身体骤然化作一道模糊的暗金流光!不再是直线冲击,而是在狭小的空间内进行着超越物理极限的、近乎瞬移般的短距离高速折返!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和藤蔓断裂的脆响!
砰!一条水桶粗细、布满尖刺的巨藤被他硬生生撞断!
嗤啦!一道缠绕着惨白菌丝、试图缠绕他脚踝的藤蔓被他覆盖金芒的指尖瞬间撕裂!
当!一根如同攻城锤般砸下的木质瘤结藤蔓被他用左臂格开,发出金铁交鸣!
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到毫厘,充满了冰冷机器般的效率。暗金光芒在绿色的狂潮中明灭闪烁,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烛火,却顽强地燃烧着,将靠近的毒雾强行排开,将致命的藤蔓一次次击退、粉碎!
然而,数量太多了!藤蔓无穷无尽,毒雾无孔不入!他还要分神护住身后昏迷的许霜药,每一次移动都必须将她牢牢纳入自己力场的保护范围!这极大地限制了他的机动性,也加速着他本已消耗巨大的力量。
噗嗤!
一道潜伏在苔藓下的、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藤丝,如同淬毒的细针,在裴度格挡一条巨藤的瞬间,刁钻地突破了他力场的薄弱点,狠狠刺入了他右腿外侧!
一阵尖锐的麻痹感混合着冰冷的剧毒瞬间沿着腿部神经向上蔓延!裴度身形猛地一滞!虽然星核之血的力量瞬间就将那毒素湮灭,但这刹那的迟滞,在如此狂暴的攻击中,就是致命的破绽!
呼!呼!呼!
三条覆盖着厚重木质甲壳、如同攻城巨柱般的藤蔓,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从三个方向同时轰然砸下!空气被压缩得发出爆鸣!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裴度熔金的瞳孔中金光爆闪!他猛地一跺脚,地面塌陷!强行将身体重心压下,双臂交叉,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光芒瞬间提升到极致,试图硬抗这毁灭性的合击!
就在这时!
“够了!”
青蔓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志!
嗡!
那三条即将砸落、带着毁灭气息的巨型藤蔓,在距离裴度头顶不足半尺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硬生生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停滞在空中!周围狂暴舞动、试图填补空隙的其他藤蔓也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弥漫的惨绿毒雾也停止了扩散,翻滚着,如同凝固的绿色凝胶。
整个空间骤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藤蔓因为强行制动而发出的细微“吱嘎”声,以及裴度略显沉重的喘息。
青蔓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墨绿色的眼眸越过凝固的藤蔓丛林,落在中央那个依旧维持着防御姿态、如同孤绝礁石般的身影上。她的目光扫过他右腿外侧被毒藤丝刺破的细小伤口——那里正有极其细微的、带着暗金光泽的血液渗出,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贪婪,有忌惮,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印证了某种猜测的震动。
“真是……令人作呕的顽固。”她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依旧是冰冷的掌控。“像块又臭又硬的星核残渣。”
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最终落在了裴度身后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许霜药身上。墨绿色的眼底,那抹隐晦的贪婪再次浮现,并且变得无比清晰、炽热。
“不过,”青蔓话锋一转,嘴角再次勾起那冰冷的弧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和……不容拒绝的交易意味。“我改主意了。为了这个‘钥匙’把自己彻底报废在这里,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最愚蠢的选择。”
她抬起那只覆盖着树皮纹路、指尖尖锐的手,指向昏迷的许霜药。
“做个交易吧,兵器。”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在耳畔嘶鸣,“把她交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暂时不把你拆成零件去喂‘母树’的根须,甚至……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青蔓微微停顿,墨绿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裴度熔金瞳孔中的每一丝变化,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冰冷的砝码:
“一个……让她能多喘几口气的机会。否则,下一轮攻击,我的孩子们会先把她撕成碎片,再把你拖入根巢,一点一点地……消化掉。” 话语中的残酷,没有丝毫掩饰。
裴度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身体依旧挺立如枪,仿佛刚才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和此刻的威胁都只是拂面的微风。但青蔓那冰冷沙哑的“交易”条件,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他意识的核心。
交出许霜药?换取她片刻的苟延残喘?
荒谬!
一股源自星核之血最深处的、冰冷狂暴的杀意瞬间翻腾而起,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应激般地再次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凶兽压抑的咆哮。熔金的瞳孔深处,金光如同熔岩般沸腾、压缩,死死锁住青蔓那张布满树皮纹路的苍白脸庞。
然而,冰冷的现实如同枷锁,沉重地套在他的意志之上。右腿外侧被毒藤刺破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痹后的灼痛,提醒着他力量的消耗和创伤。体内那滴星核之血在强行爆发后传来的阵阵空虚感,如同无底深渊在脚下张开巨口。更致命的是,周围这片凝固的、由无数藤蔓和毒虫组成的绿色杀阵!它们并非消失,只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亿万植物凝聚的冰冷敌意,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会随着青蔓的一个念头再次落下!
保护许霜药……是此刻唯一的执念。但力量的差距,环境的恶劣,让他此刻的守护,如同暴风雨中的纸船,脆弱得不堪一击。
强行带走她?在青蔓和这片活化森林的围剿下,成功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一旦开战,第一个被撕碎的,必然是毫无抵抗能力的许霜药!
冰冷的逻辑与狂暴的守护意志在裴度的思维核心中疯狂碰撞、撕扯。每一次权衡都如同在灵魂上剐下一块血肉。熔金的瞳孔中,金光明灭不定,如同风暴将至的天空。
青蔓耐心地等待着,墨绿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潭,静静映照着裴度内心的挣扎。她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始终未曾消失。她太了解这种挣扎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所谓的守护,最终都只能化为屈服的筹码。她欣赏着这具强大兵器内心被一点点撕裂的过程。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脚下苔藓层缓慢蠕动的沙沙声,如同倒计时的沙漏。
终于,裴度周身沸腾的暗金光芒缓缓收敛、平息,如同退潮的海水,只留下表面一层黯淡的微光。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紧握的双拳。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左掌,几道细微的痕迹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熔金的瞳孔中所有的情绪风暴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冻结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星辰的冰冷岩浆。
“……交易。”他的声音低沉,干涩,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怎么换?”
青蔓墨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如同捕获猎物般的得意光芒。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冰冷:“明智的选择,虽然迟了点。”她伸出覆盖着树皮纹路的苍白手指,指向裴度身后昏迷的许霜药。
“把她放在原地。退开。”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裴度没有立刻动作。熔金的瞳孔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青蔓的脸,扫过周围凝固的藤蔓丛林,最终落回许霜药苍白的面容上。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确认,又像是在积蓄某种力量。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轻柔得与之前狂暴的战斗姿态判若两人。他小心翼翼地将许霜药从树根的凹陷处抱起,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轻轻地将她放在相对平坦、厚实的苔藓层上。他甚至还下意识地、笨拙地用手背拂了拂她脸颊上沾染的一点苔藓碎屑。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身躯如同沉默的山岳,向后缓缓退开。一步,两步……每一步都踏在厚实蠕动的苔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退到了距离许霜药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在青蔓的可接受范围内,又保证了他能在瞬间爆发出最强的力量进行最后的搏杀——如果对方反悔的话。熔金的瞳孔如同锁定目标的激光,牢牢钉在青蔓身上,任何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捕捉。
青蔓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丝嘲弄,仿佛看穿了裴度那点最后的不甘和戒备。她并未立刻走向许霜药,而是抬起手,对着周围的藤蔓丛林做了一个极其微妙的手势。
沙沙沙……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响起。只见距离许霜药最近的地面,厚厚的苔藓层如同活物般向两侧翻卷、蠕动,露出下方湿润黝黑的泥土。紧接着,数十根细如发丝、闪烁着幽暗绿光的藤蔓如同最灵巧的蛇,无声无息地从泥土中探出,闪电般缠绕上昏迷中许霜药的手腕、脚踝、腰肢!这些藤蔓看似纤细,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韧性和力量,瞬间将许霜药的身体束缚、固定在地面上,如同被钉在绿色祭坛上的祭品!
“你——!”裴度周身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杀气!暗金光芒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闭嘴!”青蔓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瞬间斩断了裴度的暴怒。“这只是保证交易顺利进行的……必要措施。”她墨绿色的眼眸冷冷扫过裴度,“如果你不想她现在就被这些‘生命之丝’吸干最后一点生命力的话。”
裴度死死咬住牙关,覆盖暗金纹路的拳头紧握,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强行将那股毁灭的冲动压回体内。熔金的瞳孔中,金光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死死盯着那些缠绕在许霜药身上的幽绿藤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藤蔓并没有立刻吸收她的生命力,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枷锁和……探测器?它们在细微地脉动着,仿佛在感知许霜药体内某种微弱的气息。
青蔓这才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被藤蔓束缚的许霜药。她的脚步落在厚厚的苔藓上,悄无声息,如同飘行的幽灵。墨绿色的眼眸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研究目光,仔细地扫视着许霜药昏迷的脸庞、脖颈、以及被藤蔓缠绕的手腕。
“完美的容器……”青蔓伸出覆盖着树皮纹路、指尖尖锐的苍白手指,如同鉴赏一件艺术品般,虚悬在许霜药的额头上方,并未真正触碰。“摇篮的造物工艺,依旧如此令人……厌恶又着迷。”她的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惨绿色能量丝线如同活物般探出,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的意味,朝着许霜药的眉心靠近。
“摇篮?”裴度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青蔓的动作。他熔金的瞳孔紧盯着青蔓,“你似乎……很了解它?”他捕捉到了青蔓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刻骨铭心的憎恶。这憎恶,或许可以利用。
青蔓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缓缓转过头,墨绿色的眼眸看向裴度,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针,带着一种仿佛要将对方灵魂都冻结的恨意。
“了解?”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冷笑,在死寂的绿色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当然了解!这片地狱,我们这些在腐烂中挣扎求生的‘怪物’……都是拜它所赐!”
她猛地抬起手,指向周围这片无边无际、散发着腐败甜腥气息的扭曲森林,指向那浑浊流淌的绿色天穹,指向那些虬结如龙、覆盖着发光苔藓和诡异菌类的巨大藤蔓。她的声音因为强烈的恨意而微微颤抖,变得越发沙哑刺耳。
“看看这里!你以为这是什么?一个天然形成的绝地?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她墨绿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不!这里是摇篮的垃圾场!是它进行‘生命融合’禁忌实验的废弃试验场!”
“生命融合?”裴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的词汇,熔金的瞳孔微微一凝。
“呵……”青蔓发出一声充满无尽嘲讽和痛苦的嗤笑,“多么冠冕堂皇的名字!用他们那冰冷、无情的星核之力,强行注入各种原生植物、甚至是……活体胚胎之中!”她的目光扫过裴度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身躯,“就像制造你一样!只不过,他们在这里尝试的,是将星核的力量,与植物最原始、最混乱的生命力强行嫁接!创造出一种……能够自我复制、无限增殖、并且绝对服从的……活体兵器!”
她的手指猛地指向自己苍白脸颊上那些树皮般的深褐色纹路,指向她墨绿色的、非人的眼眸!
“而我们!‘生命枝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悲愤,“就是那些实验的……残次品!是那些被星核污染、在痛苦中扭曲变异、侥幸活下来,却被视为失败废弃物,如同垃圾一样倾倒在这里等死的……怪物!”
“摇篮抛弃了这里。实验被判定失败。因为星核之血的力量太过霸道、冰冷、绝对,它与植物那种混乱、无序、充满野性的生命力……根本就是无法调和的对立!”青蔓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嘲讽,“强行融合的结果,就是制造出我们这些……既非纯粹星核造物,也非真正生命的畸形!还有这片……在星核污染和植物腐烂中扭曲、变异、不断自我吞噬又再生的……活地狱!”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裴度的认知上。星核之血…植物…融合…污染…残次品…怪物!这片空间的诡异、那些藤蔓对他体内星核之血的异常反应、青蔓身上那混合了植物与非人特征的气息……瞬间有了解释!
“那滴血……”裴度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左掌,声音低沉,“源头?”
青蔓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灼热,死死盯住裴度的左掌,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看到了神只的印记。
“没错!源头!”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颤抖,“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共鸣,虽然你的力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但那种本质!那种凌驾于一切生命形态之上的冰冷与威严!那种能让‘母树’都为之悸动、让这片废渊所有扭曲生命都本能臣服的气息……绝不会错!”
她猛地指向这片空间的最深处,指向那浑浊绿色天穹下,无数虬结藤蔓汇聚而成的、如同巨大山峦般的黑暗轮廓!那里,隐隐散发着一种庞大、古老、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秩序感的生命波动!
“‘母树’!就是这片废渊所有扭曲生命的源头!是无数被星核污染后异变、腐烂、又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中相互吞噬、融合,意外形成的……庞大聚合意识体!它混乱、饥饿、痛苦……但它本能地感应到了你体内那滴血的本质!那是……制造了这片地狱的……最初污染源之一!是比它更古老、更纯粹、更接近‘源初’的……星核之力!”
青蔓墨绿色的眼眸死死锁住裴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献祭般的狂热命令:
“现在,履行你的交易!把你的力量……借给‘母树’!让它感受那份源头的共鸣!让它从无尽的痛苦和混乱中,获得一丝……启示!”她指向那巨大山峦轮廓的方向,“去!靠近它!触摸它!让‘母树’……确认你的资格!这是你唯一的价值!”
裴度沉默着。青蔓揭示的真相冰冷而残酷,如同一幅描绘着无尽痛苦与扭曲的地狱图景。星核之血是源头?是这片活地狱的制造者之一?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丝毫不亚于之前发现自己与归零者同源时带来的颠覆。
他熔金的瞳孔扫过那些依旧缠绕在许霜药身上的幽绿藤蔓,扫过青蔓那张布满树皮纹路、写满狂热和不容拒绝的脸。没有选择。至少现在没有。
他缓缓迈开脚步,朝着青蔓所指的、那如同山峦般蛰伏在幽绿光晕深处的巨大轮廓走去。每一步踏在厚厚的、缓慢蠕动的苔藓层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黯淡依旧,但左掌掌心那几道细微的痕迹,却随着靠近那庞大轮廓,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的悸动!仿佛沉睡的活物正在苏醒!
周围的景象变得更加诡异。越靠近那巨大的聚合体,地面的苔藓层就越厚,颜色也越深,从墨绿变成近乎漆黑,散发着浓烈的腐败气息。那些虬结的藤蔓也变得异常粗壮,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金属鳞甲般的深褐色角质层,上面生长着巨大的、不断开合着孢子囊的惨白色菌类,喷吐着肉眼可见的惨绿孢子云雾。空气中弥漫的甜腥腐烂气味浓得几乎令人窒息。
裴度感觉自己正走向一头沉睡的、腐烂的星球巨兽的心脏。
终于,他来到了那庞大“山峦”的脚下。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只有无数直径超过数十米的巨型藤蔓如同山脉的脊梁般虬结、盘绕而上,没入上方浑浊的绿色光晕之中。一股庞大、混乱、带着无尽痛苦和原始饥饿感的生命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汐,从眼前的“山体”中散发出来,冲击着裴度的意识核心。那意志充满了植物的无序和星核的冰冷残余,交织成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疯狂低语。
在裴度正前方,藤蔓盘绕形成的“山壁”上,有一个向内凹陷的巨大洞口。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天鹅绒般的苔藓,不断向下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绿光的液体。洞口内部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巨兽的肠道。而在洞口正下方,无数漆黑、粗壮的根须从地面苔藓中钻出,彼此缠绕、扭曲,最终向上隆起,形成了一座……巨大、狰狞、布满尖锐木刺的……荆棘王座!
那王座通体漆黑,仿佛由最坚硬的古木化石雕琢而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不断滴落粘液的菌斑。无数尖锐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木刺从王座的靠背、扶手、底座上狰狞地刺出,如同一只蜷缩起来的巨大刺猬。王座周围的地面,散落着大量早已腐朽的、形态各异的骸骨——有人形的,有巨大兽类的,还有一些根本无法辨识的怪异骨架。它们如同被吸干了所有养分的枯枝,无声地诉说着靠近此地的下场。
一股难以言喻的排斥感和……诡异的吸引力,同时从荆棘王座的方向传来,拉扯着裴度体内的星核之血。
“坐上去!”青蔓冰冷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隐藏的狂热期待。“坐在‘荆棘王座’上!把你的手,按在王座的核心!让‘母树’……感受你的血脉!这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
裴度站在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荆棘王座前,熔金的瞳孔扫过那些散落的森森白骨,最后定格在王座中央扶手处。那里,覆盖着厚厚的黑色苔藓和粘稠菌斑,隐约能看到下方似乎有一个微微凹陷的、不规则的区域。
他缓缓抬起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左手。掌心处,那几道细微的痕迹此刻灼热得如同烙铁,传递来一阵阵越来越强烈的、与前方巨大聚合体同频的悸动!仿佛那巨大的“母树”核心,正在通过某种无形的链接,疯狂地呼唤着他掌心的印记!
没有退路。
裴度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冻结的决绝取代。他不再迟疑,一步踏前,无视了王座上那些狰狞的木刺——那些足以刺穿合金的尖刺在接触到他覆盖暗金纹路皮肤的瞬间,竟如同畏惧般地向后微微缩卷!
他稳稳地坐了下去。冰冷的、坚硬如铁的触感透过破损的衣物传来。粗糙的木质纹理和滑腻的苔藓菌斑触感异常清晰。
然后,他抬起了灼热无比的左手,朝着王座中央扶手处那个被苔藓覆盖的凹陷区域,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覆盖着暗金纹路的手掌,带着那几道灼热跳动的痕迹,重重地按在了荆棘王座中央那粘腻湿滑的苔藓层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进了冰冷的油脂!接触的瞬间,一声刺耳的、仿佛冷水浇入滚烫油锅的声音骤然爆发!覆盖在王座扶手上的厚厚黑色苔藓和粘稠菌斑,在裴度掌心灼热印记的触碰下,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冒起浓烈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白烟!那些滑腻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碳化、剥落!
隐藏在苔藓和菌斑之下的,是一个极其复杂、深邃、仿佛天然形成又带着无上玄奥的木质纹路凹陷!那纹路的形态……竟与裴度左掌掌心那几道暗金痕迹的形状,隐隐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仿佛是同一个源头印记的不同拓本!
就在裴度的手掌与那木质纹路凹陷完全契合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令裴度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意志洪流,如同亿万座沉寂的火山同时爆发,顺着他的手臂,沿着那无形的血脉链接,轰然冲入了他的意识核心!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冷、浩瀚、带着无尽岁月沉淀的……存在感!
裴度熔金的瞳孔瞬间失去了焦距!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如同被超负荷充能的电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目的光芒!他感觉自己渺小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这股来自“母树”核心的、混合了亿万植物扭曲意志和古老星核残留的洪流,瞬间吞没!
无数混乱到极致的碎片信息,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在他思维中疯狂炸开!
冰冷!绝对的冰冷!比归零者光束冻结时空的寒意更甚!那是宇宙诞生之初,万物尚未凝结时的死寂之寒!
粘稠!无尽的粘稠!如同沉溺在亿万植物汁液汇聚的、缓慢腐烂的绿色海洋深处!
痛苦!撕裂灵魂的痛苦!亿万生灵被强行融合、扭曲、污染、在腐烂中哀嚎却无法死去的永恒折磨!
饥饿!吞噬一切的饥饿!源自生命最底层、最原始、最混乱的、永不满足的吞噬本能!
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顽强存在的……呼唤!那呼唤的源头,正是他掌心印记所代表的力量本质!冰冷、纯粹、至高!如同黑暗宇宙中指引方向的冰冷星辰!
在这片混乱、痛苦、饥饿的意志洪流中心,裴度那被终焉星核淬炼过的冰冷意志,如同定海神针般死死坚守着最后一丝清明。他熔金的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金芒在疯狂闪烁、压缩!他艰难地、如同在万米深海中移动肢体般,尝试着去感知、去理解这股庞大意志中蕴含的信息碎片。
碎片在激流中沉浮、碰撞:
【……摇篮……实验场……G-7区……生命融合……失败……污染……】
【……样本……星核原液……代号“源血”……注入……排斥……失控……】
【……废弃……倾倒……封锁……】
【……聚合……痛苦……饥饿……母树……诞生……】
【……源头……同源……呼唤……归……】
嗡——!!!
就在裴度竭力捕捉着“源血”、“摇篮实验场”这些关键碎片时,一股更加强烈、更加清晰的共鸣感,毫无征兆地从他体内那滴星核之血的深处猛烈爆发!这股共鸣并非来自混乱的母树意志,而是……来自他自身血脉的最底层!仿佛他掌心的印记,他体内的源血,在此刻被母树核心那相似的星核污染残留彻底激活,开始主动回应那来自源头的、冰冷的呼唤!
裴度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光芒瞬间暴涨!如同在他体表点燃了一层冰冷的金色火焰!那光芒不再仅仅是防御或力量的显现,更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凌驾于这片废渊混乱意志之上的冰冷威严!一种源自血脉源头的、更高层次的……位格压制!
“呃啊啊——!”
一直站在后方,墨绿色眼眸死死盯着荆棘王座的青蔓,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她覆盖着树皮纹路的苍白皮肤下,那些深褐色的纹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般,骤然变得灼亮!一股源自她血脉深处的、对更高位阶存在的本能恐惧和……无法抗拒的臣服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一步,墨绿色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她看到了!
荆棘王座上,那个覆盖着暗金纹路的男人,周身燃烧着冰冷的金色光焰,如同降世的神只!而他身下那座象征着母树意志延伸的、由无数漆黑根须扭曲而成的荆棘王座,此刻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剧变!
王座上那些狰狞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尖锐木刺,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正在疯狂地生长、扭曲、变形!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尖刺,而是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开始围绕着王座上的身影,向上虬结、盘绕!粗壮的黑色根须从王座底座和周围的地面破土而出,如同活化的巨蟒,缠绕上王座的基座和支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将整个王座托举得更加高大、威严!无数细小的、新生的翠绿嫩芽,竟奇迹般地从那些漆黑、腐朽的根须和木刺缝隙中钻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生命绿光!它们缠绕在冰冷的暗金纹路周围,如同臣服的藤蔓拥抱着它们的君王!
冰冷与生机,死亡与新生,毁灭与创造……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此刻竟在王座之上,在裴度周身燃烧的金色光焰之下,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和谐统一!
“……荆棘……之子……”青蔓失声呢喃,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剧烈颤抖,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茫然和……无法言喻的恐惧与狂喜交织的复杂情绪。“母树的……呼唤……预言……竟是真的?!”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裴度身上,墨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冰冷燃烧的金色身影和被荆棘拥簇的王座,仿佛看到了一个古老传说的降临。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带着裴度自身冰冷意志和星核源血至高气息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星河,通过他按在王座核心的手掌,反向注入了“母树”那庞大混乱的核心!
整个庞大的“山峦”聚合体,剧烈地、如同痉挛般地震颤起来!无数覆盖其表面的藤蔓疯狂舞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浑浊的绿色天穹剧烈波动,如同沸腾!
然而,就在这力量共鸣攀升至顶峰、青蔓被那“荆棘之子”的降临预言震撼得失神的瞬间——
异变突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能量嗡鸣,极其突兀地从昏迷的许霜药身上传来!
青蔓猛地被这异响惊醒!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暴怒,将墨绿色的视线从荆棘王座的方向,瞬间投向被藤蔓束缚在地上的许霜药!
只看了一眼,她那布满树皮纹路的苍白脸庞上,所有的表情——震撼、狂喜、贪婪——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见鬼般的、难以置信的极致惊恐所取代!
只见许霜药右臂上那道之前被战斗余波擦破、早已凝结血痂的伤口处,此刻正缓缓地、不可遏制地……渗出一种液体!
不是鲜红。
而是……一种极其刺眼、极其诡异、散发着微弱星芒的……淡金色!
这淡金色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她白皙的皮肤缓缓流淌、晕染开来!更恐怖的是,随着这淡金色液体的渗出,以那道伤口为中心,一道道极其细微、闪烁着同样淡金色光泽的、冰冷而玄奥的……诡异纹路,如同被无形之笔迅速勾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裸露的皮肤上……飞快地蔓延开来!
那纹路的形态……冰冷、精确、带着一种非人的几何美感……竟与裴度左掌掌心那几道暗金纹路,以及荆棘王座核心的木质符印……隐隐有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神似!
“不……不可能!”青蔓发出一声尖锐到破音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仿佛信仰崩塌的绝望!她覆盖着树皮纹路的手剧烈颤抖着,指向许霜药皮肤上蔓延开的淡金色纹路,如同看到了宇宙中最恐怖的景象。
“星核污染……核心……编码?!”她的墨绿色瞳孔因极度惊骇而几乎要爆裂开来,声音扭曲变形,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她正在被……强制……转……转化?!”
“她正在变成……归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