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呜咽,卷起地上的积雪,在苍狼城高大的玄黑色城墙下打着旋。
天色昏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城楼上,火把的光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将守军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墙砖上,如同群魔乱舞。
紧闭的城门如同巨兽紧闭的獠牙,厚重的门板上,还残留着不久前激烈攻防留下的刀劈斧凿痕迹和暗褐色的、早已冻结的血污。
巨大的青铜门栓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城门上方,“苍狼”两个饱经风霜的大字,此刻在叛军的旗帜下,显得格外刺眼。
城门楼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不合身校尉皮甲的大汉,正抱着一个酒囊,狠狠灌了一口劣质的烧刀子。
辛辣的液体下肚,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他脸上那条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显得更加凶恶。他正是叛军头目之一,原五营校尉张彪。
“呸!这鬼天气!” 张彪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渍和冰碴,骂骂咧咧地朝城墙外啐了一口。他目光扫过城下空旷的、被积雪覆盖的荒野,除了呼啸的风雪,空无一物。“妈的,胡监军也忒小心了!姓秦的远在帝都给他那快死的老爹送终呢!插上翅膀也飞不回来!让老子在这冰天雪地里喝西北风!”
旁边一个裹着厚厚羊皮袄的小兵谄媚地凑过来:“张爷说的是!那秦烈算个什么东西?以前仗着王爷的势,现在王爷都泥菩萨过江了!胡监军和周洪大人的拜把兄弟,又有圣旨,咱们这是拨乱反正!等收拾干净城里那些不长眼的,草原的大人们一来,嘿嘿,荣华富贵…”
“闭嘴!” 张彪不耐烦地打断小兵的絮叨,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和贪婪。他刚想再喝一口酒,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的雪原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黑点。
“嗯?” 张彪眯起被酒精和寒风刺激得发红的眼睛,努力朝那个方向看去。
风雪似乎小了一瞬。
那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那不是错觉!是一个人!一个在茫茫雪原上,正朝着苍狼城紧闭的城门,狂奔而来的人影!
速度太快了!快到超出了张彪的认知!那人影在雪地上奔行,竟只留下浅浅的足迹,身形拉出一道模糊的灰线,卷起一路的雪雾,如同贴着雪面飞行的鬼魅!前一瞬还在极远处,下一瞬就已冲到了护城河对岸!
“那…那是什么东西?” 张彪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手中的酒囊“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城砖上,浑浊的酒液汩汩流出。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城墙上其他守军也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纷纷探头张望,脸上写满了惊疑。
“是人!是一个人!”
“我的老天爷!他跑得好快!”
“疯了吧?一个人往城门冲?”
“弓箭手!弓箭手准备!” 一个小头目反应稍快,厉声嘶吼起来。
嗡!
弓弦绷紧的声音在城头响起,几十张长弓瞬间对准了那个越来越近的、在风雪中如同魔神般冲刺的身影!
秦烈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护城河早已在严寒中冻结成冰。他身形没有丝毫停滞,脚尖在光滑的冰面上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再次加速!距离城门,已不足百丈!
城楼上,张彪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轮廓。风雪中,那人衣衫破烂不堪,被寒风撕扯成缕,露出下面闪烁着古铜色光泽的、如同精铁浇铸的强健体魄。他脸上覆盖着冰霜,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
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在昏暗的天色和风雪中,张彪也感觉自己像是被两道来自地狱的闪电劈中!冰冷!死寂!又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戾与疯狂!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穿风雪,钉在了他的脸上!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猛地攥住了张彪的心脏!他曾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凶悍的眼神,却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如此恐怖的杀意!这杀意,仿佛凝聚了尸山血海,冻结了黄泉九幽!
“是…是他!是秦烈!” 张彪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充满惊骇的尖叫!他认出来了!那股铁血霸道的气势,那双令人永生难忘的眼睛!除了那个杀神,还能有谁?!他怎么可能回来?!怎么可能这么快?!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 张彪的嘶吼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破音,尖锐刺耳,瞬间撕裂了城头的死寂!
咻咻咻——!
数十支锋利的狼牙箭撕裂风雪,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亡的蜂群,瞬间覆盖了秦烈前进的路径!箭雨密集,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城楼上的叛军士兵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被射成刺猬的场景。
面对足以将重甲骑兵射穿的箭雨,秦烈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嗡!
就在箭矢即将临体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带着沉重压迫感的气场,以秦烈为中心轰然爆发!
武师境!气势全开!
那无形的气势如同粘稠的泥潭,又如同沉重的山岳!激射而来的箭矢在冲入这气场范围的瞬间,速度肉眼可见地骤降!箭头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仿佛射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坚韧无比的胶质!
噗噗噗噗!
绝大部分箭矢在距离秦烈身体还有数尺远的地方,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力道耗尽,颓然坠落!只有寥寥几支力道最强、角度最刁钻的,勉强穿透了气场,射到秦烈身前!
秦烈甚至没有抬手格挡!他只是微微侧身,让过射向要害的两箭。另外两支箭,一支“噗”地射中他破烂衣衫下的肩头,另一支擦着他的大腿外侧飞过!
铛!嗤!
射中肩头的那支箭,箭头与古铜色的皮肤接触,竟发出了金铁交鸣般的脆响!箭头瞬间弯曲变形,如同撞上了百炼精钢,无力地滑落,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擦过大腿的箭矢,也仅仅划破了早已破烂的裤腿,在同样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白痕,连油皮都没破!
“嘶——!”
城楼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叛军士兵,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脸上残忍的狞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刀…刀枪不入?!”
“妖怪!他是妖怪!”
惊恐的叫声在城头炸开!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人怎么可能用身体硬抗利箭?!
张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刀疤都在抽搐!他猛地想起关于秦烈的恐怖传闻——肉身硬抗刀剑!以前他只当是北疆军吹嘘,此刻亲眼所见,才知道那比传闻更可怕!
“滚木!礌石!快!给我砸!砸死他!” 张彪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
轰隆隆!
沉重的滚木和巨大的礌石被叛军士兵手忙脚乱地推下城头,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如同山崩一般,朝着已经冲到城门洞下的秦烈狠狠砸落!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渺小的身影!
城门洞下光线昏暗,风雪被阻挡在外。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呼啸从天而降!滚木礌石未至,那沉闷的风压已经让人窒息!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毁灭打击,秦烈的眼神依旧冰冷如万载寒潭。没有闪避,因为无处可避!没有退缩,因为身后即是死去的兄弟在看着他!
“吼——!”
一声低沉如洪荒凶兽咆哮的怒吼从秦烈喉咙深处炸响!他双腿猛地岔开,如同两根铁桩狠狠砸进城门洞下坚硬的冻土里!腰身下沉,脊背如龙弓起!全身筋骨在这一刻爆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龙象霸体诀》催动到极致!古铜色的皮肤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金属浇铸般的暗金色泽!肌肉贲张,血管如同虬龙般在皮肤下凸起、搏动!一股雄浑、厚重、仿佛能扛起山岳的力量感透体而出!
他双拳紧握,手臂上肌肉块块隆起,竟不闪不避,悍然迎着那砸落的滚木礌石,向上轰出了双拳!
没有精妙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宣泄!
砰!轰隆——!!!
拳头与滚木礌石接触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整个城门洞都剧烈地震颤起来,簌簌落下大量灰尘和碎冰!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将地面的积雪和碎石一扫而空!
那需要数人合抱的沉重滚木,在与那两只闪烁着暗金光泽的铁拳碰撞的刹那,如同被万斤巨锤砸中的朽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粗大的木身从中部轰然炸裂!无数尖锐的木刺如同暴雨般四散激射!
紧随其后的巨大礌石,被炸裂滚木的碎块和狂暴的拳劲狠狠撞上,下落的势头猛地一滞!坚硬的岩石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
然后,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磨盘大小的礌石,竟被硬生生震得倒飞回去一小段距离,才重重砸落在城门洞内侧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裂成了数块!
烟尘弥漫,碎木与石屑纷飞!
秦烈的身体如同承受了山岳撞击,脚下的冻土寸寸龟裂,向下凹陷出一个浅坑!巨大的反震力让他双臂微微发麻,气血一阵翻涌,喉头涌上一丝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如同钉死在城门洞下的魔神!那双冰冷的魔瞳,穿过弥漫的烟尘,死死盯住了城门后那巨大的青铜门栓!
城楼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叛军士兵,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张着嘴,瞪着眼,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滚木礌石…被一个人…用拳头…打碎了?!震飞了?!
“魔…魔鬼…”
“他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凶兽…”
低低的、充满绝望的呓语在寒风中飘散。
张彪更是如坠冰窟,浑身抖得像筛糠,裤裆处传来一阵湿热,竟被吓得失禁了!他最后的勇气随着那破碎的滚木彻底崩溃了!
“关…关死内门!顶住!给我顶住啊!” 他发出不成调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只想离那个城门洞下的怪物越远越好!
城门洞内,烟尘稍散。
秦烈缓缓收回微微发麻的双拳,指关节处传来一阵刺痛,皮肤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渗出血珠的裂痕。硬撼滚木礌石,即使以他的霸体,也并非毫发无损。
但他的目光,却更加锐利,更加疯狂!
他看也没看自己手上的伤口,更没有理会城楼上那些蝼蚁般的惊恐目光。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这扇厚重的城门,以及门后那根象征着最后阻碍的巨大青铜门栓上。
“挡我者…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在死寂的城门洞内回荡。
秦烈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碎石冻土被踩得粉碎!他右臂肌肉瞬间贲张到极限,青筋如同扭曲的钢索般暴起!五指张开,化拳为掌,高高扬起!手掌边缘,竟隐隐泛起一丝切割空气的锐利毫光!
全身的气血之力,铁血之势的杀伐意志,以及那压抑了数日、足以焚毁天地的暴戾怒火,在这一刻,尽数灌注于这一掌之中!
《血战八式》——断岳!
掌未落,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劈开山岳的恐怖锋锐之气,已然将厚重的城门牢牢锁定!城门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给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