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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城镇守使府衙,军情司那间终年弥漫着墨汁、汗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小房间里,空气凝滞得像结了冰。

刚从草原深处钻出来的斥候老刀,半边脸还糊着没擦干净的黑泥,一道新鲜的擦伤从颧骨划到下巴,渗着血珠。

他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管子生疼,却不敢有半分停顿。

“镇守使…秃鲁花那老狼崽子折了后,北漠王庭那边…确实消停了,”

老刀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努力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龟缩在老巢里舔伤口,短时间…怕是不敢再伸爪子。”

秦烈坐在宽大的黑铁木书案后,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

窗外北疆特有的、裹挟着砂砾的寒风,呜咽着扑打窗棂,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墙上一幅巨大的北疆舆图上,那片代表着北漠王庭的、用暗红色标注的区域上。

暂时的收缩?不过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狼,永远不会改掉吃人的本性,只会等待更凶残的头狼出现。

老刀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却爆发出更深的惊悸:“可…可草原深处…不太平!冒出来个叫‘金狼部’的…势头猛得吓人!跟野火燎原似的!”

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舆图上方那片更辽阔、更模糊的、代表着未知草原腹地的空白区域。

“首领…叫拓跋宏!”

老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面对洪荒巨兽般的恐惧,“这杂种…原来就是北漠王庭的一个万夫长!不知怎的叛出来了,拉起自己的旗号…手黑!心更黑!不到三个月…吞了‘白河部’、‘黑石部’…连‘风鹰部’那帮硬骨头,都被他连皮带骨嚼碎了!”

林风站在秦烈身侧,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负责军情,自然知道“风鹰部”的难缠,那是能在草原深处独自生存、以彪悍桀骜着称的硬茬子。

“能战之兵…少说这个数!”

老刀张开满是老茧和裂口的手掌,艰难地竖起三根手指,“三万!只多不少!而且…装备…邪门!”

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探马兄弟冒死靠近看过…他娘的!不是皮甲!是铁甲!虽然比不上咱们大夏的精良…可那分量,那覆盖…普通部落根本凑不出来!马刀也亮得晃眼,绝不是咱们流出去的那些破烂货!”

铁甲?秦烈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草原缺铁,这是常识。一个新兴部落,哪来的资源武装起三万披甲控弦之士?这背后透出的味道,比秃鲁花的悍勇更让他警惕。是某个大势力的暗中输血?还是…拓跋宏找到了不为人知的矿藏?

“更邪乎的是…”

老刀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脸上肌肉都在抽搐,“大概…七八天前,离金狼部老巢不远…狼神山的方向!” 他猛地指向舆图上一个模糊的山形标记,“天还没黑透…突然就…就他妈亮了一下!”

老刀似乎被那记忆中的景象再次吓到,瞳孔放大:“不是火!是血光!像…像天被捅了个窟窿,往下倒血!红得发黑!就…就那么一下子!快得很!可那会儿…方圆几百里,鸟兽都吓疯了似的乱叫乱跑!那威压…隔了几十里地,都压得人喘不过气,腿肚子直转筋!比…比秃鲁花那老东西发疯的时候,还瘆人百倍!”

“血光冲天?威压惊人?”

一直沉默的秦烈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狼神山…这个在草原传说中带着神圣与诡异色彩的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撞入他的视野。

拓跋宏…祭祀?还是触动了什么古老的禁忌力量?联想到阿依娜曾提及的草原萨满那些神神鬼鬼的手段,秦烈的心缓缓下沉。

一个拥有庞大兵力、精良装备,还疑似掌握了某种未知力量的敌人…远比只知道冲锋的秃鲁花可怕十倍!

“金狼部的骑兵…调动得厉害!” 老刀最后喘着粗气总结,带着绝望的肯定,“马群像黑云一样聚拢…方向…就是冲着咱们北疆三城来的!镇守使…狼…更凶更毒的狼来了!”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老刀粗重艰难的喘息和窗外风沙扑打的声音。炭火盆里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秦烈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林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三万披甲控弦!诡异的血光威压!目标直指北疆!这压力,比当初秃鲁花兵临城下时,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秦烈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将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都挡住了大半。

他没有看惶恐的老刀,也没有看愤怒的林风,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钉在舆图上那片代表着金狼部崛起之地的空白区域,以及那个模糊的“狼神山”标记上。

拓跋宏…

金狼部…

狼神山…

三个名字,如同三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北疆的版图,也扎进了秦烈的心头。

“辛苦了,老刀。” 秦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伤得不轻,下去找阿依娜姑娘,用最好的药。赏银加倍,记大功一次。”

老刀如蒙大赦,挣扎着想行礼,被林风一把扶住:“谢…谢镇守使!” 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感激。

待老刀被搀扶出去,沉重的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呜咽的风声,房间里的空气却更加凝滞。

“大人!” 林风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到书案前,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颤,“三万披甲!还有那邪门的血光…拓跋宏这头恶狼,比秃鲁花难缠百倍!咱们…”

秦烈抬手,止住了林风后面的话。他转过身,重新走到巨大的北疆舆图前,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点在代表苍狼城、黑石城、铁壁城的三个点上。

这三个点,是他浴血奋战夺下的根基,是北疆的门户,如今却成了饿狼眼中最肥美的肉。

“慌什么?”

秦烈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冻结沸腾血液的力量,“秃鲁花的脑袋能挂上城门,拓跋宏的…也一样。”

他手指猛地从三城向北,划过那片代表未知威胁的草原腹地,最终停留在狼神山模糊的标记上,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残留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铁甲…绝非草原自产。”

秦烈的声音冰冷,如同淬火的刀锋,“查!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萨迪克的商队,边城的黑市,草原上那些墙头草的小部落…给我挖出拓跋宏背后是谁在供血!铁从哪来?工匠从哪来?我要知道每一块铁锭的源头!”

“是!” 林风精神一振,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世子的冷静,就是定海神针。

“那血光…” 秦烈的手指在狼神山的位置上轻轻敲击,眉头微蹙,“阿依娜见多识广,对草原巫毒萨满之术了解颇深。让她来一趟,把老刀看到的细节,一字不漏告诉她。或许…她能看出些端倪。”

“属下这就去请阿依娜姑娘!” 林风转身就要走。

“等等。” 秦烈叫住他,目光重新落回北疆三城,“拓跋宏磨刀霍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传我命令,即刻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苍狼、黑石、铁壁三城,所有哨卡探马,人数翻倍!给我像篦子一样,把北面草原梳一遍!我要知道金狼部每一支百人队以上的调动!任何风吹草动,金翎急报,不得延误!”

“城中所有匠户,停止一切民用打造!匠作司全力运转,神机弩的箭矢,我要看到库房堆满!现有的城防器械,滚木礌石,火油金汁,全部检修!城墙破损处,三日之内,必须修补加固完毕!征发民夫,城下壕沟再挖深一丈!”

“各城守军,取消一切休沐!从今日起,操练强度加倍!优化后的《血战八式》,我要看到每一个士兵都练成本能!结阵,防御,对抗骑兵冲锋…练!往死里练!”

一条条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从秦烈口中吐出,清晰、果断、带着刺骨的杀伐之气。林风挺直腰背,眼神锐利如鹰,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告诉黑石城的赵莽,铁壁城的孙老将军,”

秦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另外两座边城之上,“金狼部不是秃鲁花,这是一场硬仗,一场可能决定北疆存亡的硬仗!让他们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别藏着掖着!三城一体,唇亡齿寒!”

“是!属下立刻传令!” 林风抱拳,声音铿锵有力。世子的应对,迅疾如雷,严密如网,让他心中的不安被一股沸腾的战意取代。

秦烈挥了挥手。林风像一支离弦的箭,迅速消失在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秦烈一人,还有舆图上那片越来越沉重的阴影。

他缓缓坐回椅中,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再次投向狼神山的方向。

炭火盆的光跳跃着,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拓跋宏…金狼部…

来吧。

看看是你的铁蹄硬,还是我北疆三城的城墙硬!看看是你的血光邪门,还是我秦烈的刀锋更利!

他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丝微弱却极其凝练的、带着战场硝烟和铁锈味道的气息,在他周身无声地弥漫开来。

铁血之势,雏形已成,正渴望着更强大的敌人来淬炼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