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血腥味掺和着篝火那焦糊味儿飘进帅帐的时候,沈若正拿银簪挑开最后一块凝固的血痂呢。
楚墨把剑搁在案子上,玄铁剑鞘映着他眼下那青黑的颜色,他手指在剑镡的云纹上摩挲,指腹都磨得发红啦。
楚墨突然就开口问:“那些粮草和火药,若儿,你真早在三年前就备下啦?”
这时候,帐外巡逻兵甲叶碰撞的声音正好传过来。
沈若把染血的棉絮丢进铜盆,水哗啦一响,帐里的安静就被打破咯。
她一抬眼,烛火正好照在楚墨鬓角新长出来的白头发上,那可是昨夜激战急出来的。
沈若轻笑一声说:
“相府弃女哪有那通天的本事呀?不过就是当年被赶到庄子上的时候,瞧见蝗灾闹的,到处都是饿死的人。
我就偷偷拿母亲留下的嫁妆换了些谷种和药材,藏在京郊几个隐秘的地窖里。”
楚墨眼睛就落在她手腕上那只磨得发亮的银镯子上,他以前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玩意儿呢。
他又问:“为啥从来没跟朕说过呀?”
沈若起身往炭盆里添了块银骨炭,火星噼里啪啦溅起来,她说:
“说啥呀?说臣妾早知道会有今天?陛下怕不得怀疑臣妾是妖言惑众啦。”
楚墨伸手就攥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糙得很,蹭得沈若皮肤都发烫。
这时候,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兵“砰”地一下撞开帐门,甲胄上还挂着没干的血呢,大声说:
“陛下!御医院李院判在库房上吊死啦!”
沈若手指头猛地一紧,银簪差点就掐进手心了。
御医院雪松下积着薄冰,李院判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就剩下地上一滩发黑的血。沈若蹲下身子,拿银簪拨开雪块,挑出一点沾了血的药渣。
她说:“这是曼陀罗子。”
手指头捻了捻那灰黑色的颗粒,嗓子都发紧了,“混在安神汤里,能让人产生幻觉,还查不出毒理。”
楚墨一脚就踹开库房的木门,一股子霉味还带着甜腥味扑面而来。那些封着的草药堆在角落,最底下的麻袋被人划开个口子,露出里面暗绿色的叶子。
沈若掀开麻袋,手指摸了摸叶子背面的绒毛,说:
“这是西域的腐心草。晒干磨成粉,混在粮草里,牲畜吃了三天就会内脏溃烂,可人吃了没啥事儿。”
她突然停住,转身看向墙角的药碾子。碾槽里还留着些棕褐色的粉末,边上沾着半片干花瓣。
沈若声音都发抖了:
“这是醉仙楼的藏红花。上个月西域使团来朝,李院判还去醉仙楼买过这贡品呢。”
楚墨一脚把药架踹翻了,瓷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大声吼道:
“传朕旨意,彻查御医院所有人,特别是跟李院判来往密切的!”
天快黑的时候,禁军押来个吓得直哆嗦的小药童。
这孩子也就十三四岁,袖口上还沾着腐心草的汁呢,一看见沈若怀里的药渣,立马就瘫地上了。
他又哭又嚎地说:
“是……是刘太医让我干的!他说只要把这些药混进军粮,就能让西域大军不战而胜……”
沈若手指头一下子攥紧,银簪差点就扎进手心。
夜里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户上,楚墨正往箭囊里装箭羽呢。
沈若推门进来,他反手就把一支雕翎箭钉在靶心,箭尾巴还抖个不停。
沈若说:
“长公主宫里的人,刚才去了刘太医府。”
把一份供词拍在案子上,墨水都被她手上的温度洇开了,“小药童说,刘太医每周三都去给长公主把脉,每次都带一包‘安神药’。”
楚墨拔出箭,箭尖的寒光映在他眼睛里,说:
“明天早朝,朕倒要看看,长公主咋解释。”
沈若按住他上弦的手,手盖在他磨出茧子的手指上,说:
“刘太医就是个棋子。你看这供词,他说的‘西域联络人’,用的是‘玉’字代号。”
她转身从妆匣里拿出一枚玉佩,就是上次从月氏国师住处搜出来的那个,玉纹里藏着半个“璋”字。
沈若手指划过玉佩上的裂纹,出声:
“当年先皇赐给三皇叔的,是一枚‘圭’字佩。圭璋合璧,才是先皇定的传位信物。”
楚墨的箭“当啷”一声掉地上了。三皇叔楚墨璋,十年前就被太后以谋逆的罪名贬到西域去了。
这时候,帐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敲了三下,正是三更天。
沈若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就想起库房里那些醉仙楼的藏红花,长公主最喜欢用这花染指甲啦。
她抓起楚墨的剑,剑鞘撞在门框上,“啪”地响了一声。
她说:“去长公主宫。现在就去。”
楚墨看着她眼睛里跳动的火光,抓起披风给她披上。俩人并肩走出帐外,雪地被靴子踩得咯吱咯吱响,远处的宫墙在黑夜里,就像一道不说话的伤口。
御医院的废墟里,一支没烧完的藏红花,正被夜风吹得蜷起了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