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桑落抿着唇,她的剑下,有平日她来时引她去寻严御的内门弟子,也有曾暗里嘲笑她自降身价的外门。
如今不过一念之间。
她从未想过,严御会是魔修。
事已至此,记忆中的少年就此泯灭。
她拿得起,也放得下。
正邪自古不两立,她拿得起,亦放得下。能凌驾于数以千计的修士成为五宗亲传,她自有傲气。
无止境的杀戮在西山上演,苍澄提前布下阵法封住整个西山宗,禁地内,上古阵法频繁出现,苍澄挥袖挡住蔓延来的电流,裙摆上的流光在电光下黯然失色。
被阵法消耗的严御撞上有备而来的苍澄,实力悬殊下不堪为战。
水天蓝的绸缎从苍澄袖中挥出,漫天水龙盘旋。
“仗着自己那修了两百年的合体期来欺负我九曲宗弟子,也怪不要脸了些,你若不是个邪修,我还能饶你一命,偏偏你打上了不该打的注意,下辈子投个好胎哦不对,差点忘了你修魔气,没有投胎一说,那拜拜了”
鸢尾蓝的裙摆在水龙中舞动,苍澄素手掐诀,泛着凉意的目光落在严御身上,对方欲再次断尾求生,苍澄不再给他机会,抬手间水龙呼啸而去,带动着她随意束起的发丝。
天雷还没有散去,苍澄看着灰飞烟灭的严御冷笑出声,抬步朝禁地深处走去。
然后踩中了严御还未来得及踩的上古阵法。
苍澄后悔把人杀早了,应该等人探完路再杀。
泽砚亲手将救星拦在门外,酝酿许久的天雷驰骋而下,直将玉扇的光芒劈的暗淡些许,大口大口的血溅在损坏的法袍,素戒中的疗伤丹不要钱的倒进口中,也止不住她吐血的速度。
临川在一旁托着脸看着劈得焦黑得泽砚,抬手挥出寒凉的灵力帮她挡上一层天雷威压。
“为什么你升级,我要被劈啊?”
泽砚咽下口中丹药,已然被天雷劈地麻木,道道不致命,道道折磨人,说话间,手指迅速掐诀,幽蓝的灵力带着鎏金展开撑起结界。
她还需要留着力气对付寻过来的严御。
“本来你不用被劈的,但你天赋太好了,天道有点嫉妒你”
临川歪头思索片刻,得出结论。
临川扇已经沦为泽砚的一部分,人在扇在,各分阶级,临川扇为她存储阵法,斩妖除魔,她为临川扇抗下天威,承担因果。
五道天雷落毕,临川扇迸发出柔和的白金光芒笼罩住焦土中的泽砚为她疗愈伤势,光芒不断外放,清褪着禁地中的邪物,独属于混沌时期的气息缠绕在泽砚手腕,半步仙器。
泽砚伸手召回临川扇,轻展扇面,用金线勾勒的山川河流栩栩如生,玉制的扇面由内而外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一眼便非凡品。
灵力灌入扇中,混沌气息浸润过的灵力威力翻倍。
泽砚站起身甩着玉扇,信步前行走回来时路。
“小师侄,你要去哪?”
柔和女声在身后响起,泽砚脊背微僵,转过头看着从上古阵法中出来的苍澄,水天蓝的绸缎缠在她的胳膊上,无风自动。
“严御在来寻你时解决了,掐算着时间,他们应该也快处理完西山宗的傀儡了”
柔软的绸缎卷住不断后退的泽砚将人拉到跟前,苍澄眉头为不可察的皱过,取出手帕擦干净泽砚看不清五官的脸蛋。
“我要是不来,你怎么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苍澄手指停在泽砚衣襟上,血渍还未来得及干涸,又重新洒上新的血珠,周而复始,浓重的腥甜怎么也遮挡不住。
“师伯说笑,只是会付出一点小代价而已”
熟悉的梨花香钻进鼻腔,泽砚确认对方不是严御假扮的苍澄,紧绷的神色也松弛下来,看向苍澄的眉眼微弯含着笑意。
“这不师伯来了嘛,我这雷也算白挨了”
苍澄轻笑出声,水天蓝的绸缎松开泽砚,给她腾出空间倒腾一下自己形象。
虽然不知道泽砚为何会出现在禁地深处,苍澄未多想,只当被严御逼得走投无路。
雨云聚集在西山宗上空,瓢泼大雨洗去台阶血流,泽砚看过还在拖运西山弟子尸体的众人,一双黑眸中有着不可置信。
“严御,他真的用整个西山宗当养料?”
苍澄沉默点头,事实所见,就是如此。
一把火送走死去的西山弟子,泽砚转着玉扇想为他们渡魂的行为被苍澄制止。
“神识毁去,他们的魂早就走了,不用白费这些灵力”
回青云宗的路上,两宗天骄都陷入诡异的安静,苍澄坐在灵舟舱内,美目扫过还在怔愣的一群人,抬手为自己续上茶水。
他们杀过邪魔妖,也依然不懂修士痛恨邪魔的原因在哪,浅显的认为邪魔害人,该杀。
邪魔能够操纵修士身躯,捣毁神识,喜看修士间的自相残杀。
憎恶吗?自然憎恶,苍澄忘不去百年前九曲宗血流成河,他们非邪魔所杀,却被邪魔所控来杀同门。
西山宗是小宗,招收弟子不过两百,严御这种藏在修真界的一两百年的魔修稍作伪装潜入,没有大能坐镇,西山宗便是他的掌中之物。
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养料,增长修为。
青云宗山脚的镇子里,有穿着内门服饰的弟子在街上巡逻,手中仪器不离,检测着藏在镇中的魔修。
青云宗掌门得知了大概情况,在主殿备下茶水等待着众人。
殿上苍澄和青云掌门还在寒暄,殿下沈南烛在手足无措的递着纸巾哄杜桑落。
泽砚额头扒在桌子上,捂着耳朵不想听段枭枭的啰嗦。
长者交谈,小辈们待了片刻,温玹和秦寒互换眼神,各自将师弟师妹带出大殿,再晚一些时辰,他们恐怕在殿内打起来。
距离青云宗不远处,有一处五百年前建的城隍庙,秦寒头疼的看着绕着人哄人的沈南烛还有挤开九曲宗的段枭枭,本是将人再次请来改善他们对青云宗的印象,如今倒好,一碰邪修二碰魔修,整的他们像是不祥之地。
好在还有一处许愿很灵的城隍庙,勉强能铲除他们青云宗盛产邪魔的印象。
“不进去拜拜?这座庙许多修士路过都会进来求愿”
秦寒将剑背在身后,看向落后两步的温玹。
凌少顷仰头看着香火鼎盛的庙宇,轻嗤一声,抬脚迈过门槛站在一旁抱着胳膊。
求神不如求他。
凌少顷偏眸扫过众人上香,所求皆是平安顺遂,香未断,恭敬地插在香火炉中。
“师妹你求什么了?”
泽砚插香的手一顿,香灰落在手背,烫的她往回收手,点燃的香在她回头的刹那熄灭,看得所有人面色一僵。
“长命百岁,事事平安,有问题吗?”
“没问题,既然都拜过了,要不来找我算上一卦?”
凌少顷抛着手中铜钱,浅笑着看向泽砚。
“别算我,怕遭雷劈”
泽砚后退两步,躲到秦寒身后。
“杜师妹,要不要算一卦?天时地利人和”
邪魅的眼眸在众人身上游转一圈后,落在杜桑落身上,本该一路走下去的命格强行扭转,生出新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