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公馆的夜格外静。宁欢可以说是沾枕头就睡,而两个男人却都没休息好。
到了清晨,江屿知照旧来到了公馆的厨房,又示意阿姨给他空出片位置,好帮宁欢准备早餐。
黎川柏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靠在门边讥讽他像个“贤妻良母”,到哪都得先往厨房钻。
江屿知没回头,只是把搅拌好的面糊倒进模具中,又送入烤箱。
黎川柏见挑衅无果,悻悻地转身。就在他脚步刚动间,身后忽然飘来一句:“黎川柏,只给钱不代表就是爱。”
黎川柏像被戳破了心事,立刻反唇相讥。他在“爱爱爱”上与对方争论了半天,最终被对方怼得说不出话,垮着脸回了卧室。
整顿早餐,他都吃的心不在焉,目光始终定在宁欢身上。男孩嘴巴一动一动的,一边吃,一边和江屿知聊着关于对方独自探险的事。
说到开心的地方,宁欢又笑个没完,眼睛弯得像月牙。黎川柏望着他的酒窝,几次想把话题抢过来,却都只得到了对方的漠视。
他抓着餐刀,泄愤似的割手中的牛排,脑中却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带着宁欢跟江屿知吃饭的场景。
那时宁欢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样,无聊地戳着手里的东西,被迫听他们的交谈?
黎川柏的心里开始漾起酸水。他默默离开餐桌,走向元宝的房间。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阳光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腔中。
元宝穿着件白色的棉质睡裙,上面还印着蝴蝶结,乍一看,倒真像个小姑娘。
他睡得很沉,身子倒是板挺得笔直,像株新种的小树苗。
黎川柏坐到床边看了会儿,原本烦躁的情绪也降下来很多。
对元宝,他向来没什么要求,起不起床这种事也都对方自己。黎川柏总觉得,只要这元宝还能安安稳稳地喘气,不丢,别的都无关紧要。
或许是周欢欢特意管过元宝的睡姿,所以男孩和宁欢并不相同。
宁欢睡熟了,就像一颗海星,四肢到处伸展;而元宝则像个板板正正的小士兵,乖乖抓着枕头,从不乱动。
现在看来,周欢欢倒是把这傻孩子教得挺好,可自己呢?
黎川柏对宁欢的疾言厉色,和拳头打在棉花上差不多。反观江屿知,只和宁欢谈了五分钟,结果宁欢再出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懂事。
想到这儿,黎川柏低低地叹了一声,声音里裹着股说不清的挫败。他伸手帮元宝掖了掖被角,起身前往公司。
饭后,江屿知带着宁欢出门闲逛,宁欢开始撒娇,希望江屿知能给他出几个创业方面的好主意。
江屿知愣了愣,随即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大学毕业后,他便像一只雄鹰,在这片天空里自在的翱翔。
除了在江露白手下挂个闲职,其他时间大部分都是前往世界各地,或游山玩水,或探寻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他也曾遇到了那个让他心甘情愿停下脚步的人,可那人不仅身份与他矛盾,还不“爱”他。
宁欢对此并未失望,只是羡慕地盯着江屿知,“那你一定每天都很开心。”
江屿知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一声掏出了手机。他刚准备跟其他朋友询问一下创业问题,就听宁欢喃喃道:“其实我想当主播。”
江屿知眨了眨眼睛,里面带着点疑惑,“这和你问我的创业有什么关系?”
“黎川柏非要我做点什么。”宁欢一边说,一边将手里喝剩的果茶扔进垃圾桶,“但我不想听他的。”
江屿知:“我支持你的想法,不过一定要做主播吗?”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宁欢笑嘻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我很愿意每天都跟别人聊天。”
江屿知没再接话。
片刻后,他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在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后,他疾步走到一旁,接通了来电。
是江屿遥打来的。他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在接起的第一时间,就问江屿知人在哪里。
江屿知瞥了眼不远处等他的宁欢,压低声音解释说自己在忙。
江屿遥沉默片刻,忽然轻叹一声,似乎怕惊到什么东西一样。
他的声音很虚弱,很无助,像一块即将彻底碎裂的玻璃。他冲江屿知说了几句“我很想你”之类的话,话很简短。
江屿知沉默不语。
江屿遥也安静了下来,半晌后,他低声道:“我的伤口还在流血。”
话音一落,立刻主动挂断电话。
江屿知默默地站在原地。他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一个声音,是江屿遥那天一遍遍喊的“屿知,你别哭”。
江屿遥就像一朵开败的,丑陋的花,不值得任何人欣赏与同情。可这朵花偏偏又是江屿知亲手种在花盆里、亲手浇水养大的。
江屿知深吸口气,摇了摇头。再转向宁欢时,脸上情绪的波动已经褪了个干净。
他拉起宁欢的手,继续陪对方逛街。
而宁欢什么也没问,就像没看到江屿知忽然垂落的嘴角一样。接下来的时间里,男人似乎有些不在状态,他不断拿起手机,却又不点开。
路边有个男孩往江屿知怀里塞传单,或许是动作强硬了些,江屿知竟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将传单扔进垃圾桶。
他甚至没看那男孩一眼,拉着宁欢就从对方身边绕了过去。
宁欢只觉得有股低气压裹住了他的身体。他垂眸不语,逛街的步伐也不再轻快。
走了约莫几百米,男孩忽然扯了扯江屿知的袖子,说:“我想回家了,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我没事啊。”江屿知扯了个笑出来,想极力表达自己此刻的轻松,奈何那笑容坚硬无比,像个最垃圾的演员表演出的最垃圾的作品。
宁欢望着江屿知的眼睛,拒绝地很干脆,说什么都要回家。
男孩敏感得像只刚长齐羽毛的幼鸟,周遭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迅速收起雀跃,飞回自己的巢穴。
江屿知没再坚持,开车将人送回了公馆。
他望着宁欢跨进大门的身影,暗叹了一声,刚要调转车头前往春空山,便听宁欢在门口弱弱道:“你还回来吗?”
“不然呢?”江屿知一愣,心虚地瞄了下宁欢的眼睛。
一路上,江屿知心里止不住的别扭。明明自己只是看望弟弟,却搞得好像出轨。
而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就先笑出了声。什么出轨,什么爱情,无非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