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砖被黑风掀得乱飞,严堂主的指甲已经长出半寸,泛着青黑的尖刺划碎了玄色道袍。
他的第二击裹着腐臭的腥气直取云栖心口时,沈砚的青光如游龙缠上黑风,却被那股诡谲力道震得倒退半步。
云栖被他护在身后,发尾的并蒂莲玉簪撞在他后背的护甲上,发出细碎的响。
她望着严堂主脖颈处凸起的青紫色血管——那些血管正顺着他的下颌往眼眶里钻,像无数条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方才那声“和守护兽气息一样”的念头还卡在喉间,她突然看清了严堂主的眼睛。
不是完全的癫狂。
他瞳孔里有团极淡的光在晃,像是被黑布蒙住的烛火,偶尔挣扎着透出一星半点。
云栖的指尖还攥着灵稻穗,金芒因为她骤然收紧的力道刺得掌心生疼。
三个月前严堂主带她去看新辟的药田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他蹲在田垄边,指腹蹭过刚抽芽的灵参,说“这是给杂役堂孩子们补身子的”,眼底亮得像春夜的星。
“沈砚,他还有救。”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沈砚的金纹正从颈侧往手臂蔓延,闻言低头看她,眼底的冷光微微一滞。
“你确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农神之力特有的清润,“这丹药里的怨气比血障里的守护兽更凶。”
云栖没回答,她松开攥着灵稻穗的手,金芒顺着指缝流散。
严堂主的第三击已经到了,这次黑风里裹着碎冰,割得人面皮生疼。
沈砚的青光却没有再迎上去,而是凝成一面光盾,将两人护在中央。
“严堂主!”云栖拔高声音,“你还记得去年冬天吗?”
黑风撞在光盾上炸开,严堂主的动作顿了顿。
他的指甲在光盾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却没再进攻。
云栖看见他青紫色的血管突然蜷缩了一瞬,像是被什么烫到。
“你带着杂役堂的孩子们在雪地里挖暖窖,手冻得通红也不肯歇。”她往前走了半步,沈砚的光盾跟着延展,“你说‘咱们联盟的根,不在那些玉牌法器里,在每株好好长大的灵草里,在每个能吃饱饭的孩子里’。”
严堂主的喉结动了动,黑风突然散了。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青竹椅。
云栖看见他眼眶里有泪混着黑血往下淌,青紫色的血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那...那窖里的灵薯...”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后来分给了西峰的伤患...他们说甜...”
“甜得很。”云栖笑了,眼泪却先掉下来,“我替他们谢谢你,严堂主。”
沈砚的指尖轻轻按在她后腰,农神之力如温泉漫过两人。
云栖能感觉到那股温润的力量正顺着她的脉络渗出去,缠上严堂主紊乱的灵脉。
严堂主突然捂住心口,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不再是青黑色——露出的血肉是正常的淡粉,还渗着血丝。
“我...我对不起大家。”他跪了下去,玄色道袍沾了满地的碎砖,“方首领说...说化神丹能让我护着联盟更久...可我...”
“您只是被迷了心窍。”姜师姐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云栖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姜师姐的青霜剑已经收进剑鞘,她正带着苏护卫扶起被掀翻的座椅,“我替您把方才的密信烧了,就当...就当没这回事。”
魏道长不知何时站到了严堂主身侧,他捻着胡须,指尖泛起淡金色的灵光:“这丹药里的怨气是用活人祭炼的,我先帮您引出三分。余下的...得靠您自己的本心。”
严堂主抬头时,眼底的光已经彻底亮了。
他对着云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在青砖上:“云丫头,沈执法,我这条命以后就交给联盟。”
演武场的风突然静了。
云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各脉首座都站了起来,最年长的清微长老抹了把眼角:“老严啊,当年你扛着受伤的我从魔兽堆里跑出来时,可没说过要交命的话。”
笑声混着抽气声在演武场炸开。
沈砚的金纹不知何时褪了个干净,他低头替云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傻了?”
“没。”云栖吸了吸鼻子,“就是觉得...咱们的联盟,真好。”
可这抹暖意没能持续太久。
当传讯符的红光在演武场半空炸开时,所有人都顿住了。
那是道加急密报,来自联盟设在南境的哨站。
云栖接过符纸的手突然发抖——她认得这上面的火漆印,是方氏特有的玄铁纹。
“方首领...得知严堂主事败。”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说...要亲自来。”
沈砚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
云栖抬头,看见他眼底的冷光重新聚起,却在触及她目光时软了软:“我守着你。”
演武场的风又起了。
这一次,风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极了血障里守护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