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穴返回黑石岭山腰时,暮色已漫过山头。暗河的金光顺着地脉往山外流,途经之处,枯黄的草木竟抽出新芽,金线莲在石缝里成片绽放,银蝶绕着莲丛飞舞,尹家戏楼的唱腔顺着风飘来,三族的气息在山坳里交融成温暖的气场。可解九握着祖辈的日记,指尖却阵阵发凉——日记最后一页被撕去了,残留的纸痕里,隐约能看见“木甲”“祖窟”“百年劫”三个词。
“不对劲,”解九摩挲着纸痕,“三族祖辈不可能只写到镇煞莲,被撕去的页面肯定藏着更重要的事。”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突然轻微震动,山坳中央的老槐树剧烈摇晃,树根下的泥土裂开缝,缝里钻出无数青绿色的木屑,木屑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木人,手里举着块木牌,牌上刻着“木甲窟开,祖训待传”。
陈念的银蝶群突然往树根钻,翅膀拍动的风卷起木屑,木屑里藏着细小的蝶纹:“是陈家祖辈的‘导木纹’!”他蹲下身扒开泥土,树根下的青石板刻着完整的蝶纹阵,阵心嵌着块银质蝶片,与守墓令的背面严丝合缝,“这是陈家的‘唤木符’,能召木甲窟的入口!”
尹霜的青铜符牌在老槐树下发亮,牌面映出树根深处的景象:个丈宽的石窟,窟壁嵌着无数木甲俑,俑身刻着尹家戏纹,正随着地脉震动轻轻晃动,窟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木盒,盒上的锁是三族合纹——正是被撕去的日记里提到的“木甲祖窟”。“是三族祖辈藏秘典的地方!”尹霜激动地说,“姐姐的戏谱里提过,木甲窟藏着净化煞根的最后仪式!”
解九用陨铁剪刀撬开青石板,石板下的木屑突然“哗啦啦”涌出来,凝成排木甲俑,手持木剑木盾,挡住去路。“是‘守窟木甲’,”解九挥铲劈开迎面而来的木剑,剑碎成木屑却又迅速重组,“木甲遇气则聚,需莲火断其根!”他往木甲群里扔了把燃着金线莲火的艾草,火焰舔过木甲,木屑发出“滋滋”声,木甲的动作慢了半分,重组的速度也迟了些。
解家小妹往木甲脚下撒金线莲种子,种子顺着木屑缝隙扎根,嫩芽缠上木甲的关节,木甲顿时僵在原地:“九哥,莲根能锁木甲!”她顺着莲根的长势往前跑,在每尊木甲的关节处都种上莲苗,莲苗攀着木甲往上爬,将木甲牢牢缠在原地,木屑再也无法重组。
陈念的银蝶群往石窟深处飞,翅膀在木甲俑的缝隙里穿梭,银粉落在俑身的戏纹上,戏纹突然亮起红光:“银蝶粉能激活戏纹!”他发现木甲俑的动作与戏纹的明暗同步,“这些木甲是按尹家戏谱的招式动的,找到戏谱的‘收势’,就能让它们停住!”陈望举着糖画蝴蝶,突然指着最前排的木甲:“爹爹,它的剑在画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尊木甲的木剑正绕着头顶画圈,轨迹与尹家戏谱里的“收势圆”完全吻合。尹霜立刻清唱《生煞记》的收势段,唱腔与木甲的剑势共振,“尹家戏音,止甲!”红光顺着戏纹蔓延,所有木甲俑的动作突然停住,木剑悬在半空,木盾护住胸口,再没动弹分毫。
石窟中央的石台上,木盒的锁孔正泛着微光,锁孔周围的三族合纹与三人的信物严丝合缝。解九将陨铁剪刀插进莲纹锁孔,“解家开莲锁!”剪刀转动半圈,锁孔传出“咔嗒”声。陈念跟着将守墓令按向蝶纹锁孔,“陈家合蝶锁!”银纹与锁孔贴合的瞬间,木盒微微震动。
尹霜深吸一口气,将青铜符牌对准戏纹锁孔,牌面的戏纹刚对上,木盒突然弹出排木刺,刺尖泛着绿光——是涂了“迷魂草”汁液的毒刺。“是‘防启锁’!”她侧身躲开刺雨,符牌转成盾形挡住第二波木刺,锁孔里突然传出尹雪的声音:“霜儿,按戏拍轻敲三下,锁自开!”尹霜握着符牌轻敲锁孔三下,“咔嗒”一声,木盒的盖子缓缓打开。
盒里铺着金线莲绒布,放着三卷竹简和半块玉璋。竹简是三族祖辈的《镇煞秘典》,记载着净化煞根的完整仪式:需在龙脉眼的生脉旁,用三族信物引生脉灵气,再以三族传人精血为引,将煞根的邪气封入“镇魂玉”,玉成则煞根百年不犯,需代代传人续血养玉。而那半块玉璋,缺口正好与解九腰间的莲纹玉佩相吸。
“缺的镇魂玉在这儿!”解九将玉佩与玉璋拼在一起,玉璋突然发出金光,映出玉面的刻字:“镇魂玉分两半,一半藏木甲窟,一半随守墓人入葬,需三族血亲共寻,方得圆满。”玉面的地图标记着守墓人的葬地——就在黑石岭西侧的“落莲坡”,那里正是解家祖辈的墓园方向。
陈念的银蝶突然往石窟深处飞,那里的石壁有个模糊的人影,人影手里握着半块玉璋,正是守墓人的虚影。“守墓人葬在落莲坡!”阿风恋人的残魂翅膀沾着木屑,“陈家太公当年守完龙穴,就带着另一半镇魂玉葬在了落莲坡,遗嘱说需三族传人同往,才能开棺取玉。”
尹霜发现《镇煞秘典》的最后一页夹着片戏服碎片,碎片上绣的金线莲沾着新鲜的泥土,不像是三百年前的旧物。“是姐姐留下的!”她指尖碰碎片,碎片突然化作红光钻进青铜符牌,牌面浮现出落莲坡的路径,“姐姐探过落莲坡,说那里有‘莲棺阵’,需按戏谱的节奏走莲位,不然会触发流沙陷阱。”
石窟突然剧烈震动,嵌在壁上的木甲俑发出“咔咔”声,关节开始转动,显然是仪式被惊动,木甲要重新启动了。“木甲窟要塌了!”解九收起竹简和玉璋,“快撤!落莲坡的事得尽快办,镇魂玉合一才能开始净化仪式!”
众人顺着莲苗缠绕的路径往回跑,身后的木甲俑已完全苏醒,木剑木盾的碰撞声越来越近。解家小妹最后一个跑出石窟,转身往窟内撒了把金线莲种子:“用莲苗封窟,别让木甲跑出来!”种子落地生根,迅速长成莲墙,将追来的木甲俑挡在墙后,石窟入口的青石板“轰隆”合拢,只留下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
回到山腰时,落莲坡的方向突然升起股青烟,青烟在空中凝成莲形,正是解家墓园的示警信号。“落莲坡出事了!”解九脸色一变,“肯定有人在动守墓人的棺椁!”他翻身上马,陈念抱着陈望紧随其后,尹霜牵着尹念跃上另一匹马,三族的人马朝着落莲坡疾驰而去。
风里的金线莲香突然变得浓郁,夹杂着淡淡的土腥气——是流沙翻动的味道。陈望举着糖画蝴蝶,蝴蝶的翅膀突然指向落莲坡深处,翅膀尖的金粉在空中凝成个箭头,直指墓园中央的那座无字碑。“蝴蝶说,玉璋在无字碑下!”陈望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清亮,却让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落莲坡的墓园里,无字碑周围的地面已塌陷大半,露出底下的流沙坑,坑沿的莲纹石板被人撬开,散落着洛阳铲和撬棍的痕迹——和之前在藏煞窟发现的工具一模一样。解九盯着流沙坑里翻滚的沙粒,沙粒正往中间聚,渐渐凝成个模糊的兽头虚影,与假族徽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是之前的叛族余党!”解九握紧陨铁剪刀,“他们没放弃,想抢在我们前面取镇魂玉!”流沙坑突然喷出股黑煞,煞气流淌的轨迹在地面织成个小型聚煞阵,阵眼的位置,正是无字碑的基座。
陈念的银蝶群炸成银粉,撒在聚煞阵上,银粉遇煞凝成白膜,暂时挡住了煞流:“银蝶能阻煞阵运转!”他甩出银火链缠向无字碑,链节收紧时,碑身突然裂开道缝,缝里透出金光——是镇魂玉的光芒。
尹霜的青铜符牌在碑前发亮,牌面映出碑下的景象:口莲形石棺,棺盖已被撬开半尺,里面的守墓人骨架旁,放着另一半镇魂玉,而个黑影正伸手去抓玉璋,手腕上缠着黑煞,正是之前在藏煞窟逃脱的陈家叛徒!
“他没死透!”尹霜怒喝一声,符牌红光暴涨,“尹家戏纹,锁身!”红光缠住黑影的手腕,黑影发出痛苦的惨叫,抓向玉璋的手僵在半空,流沙坑里的兽头虚影也跟着扭曲起来。
解九趁机跳进流沙坑,陨铁剪刀插进棺椁的莲纹锁,金线莲精元顺着剪刀注入:“解家血亲在此,开棺!”棺盖“咔嗒”弹开,另一半镇魂玉在棺底泛着金光,与他手里的玉璋严丝合缝。当两块玉璋拼在一起,镇魂玉突然发出“嗡”的轻响,金光如潮水般涌向四周,流沙坑的黑煞瞬间消散,兽头虚影化为青烟,陈家叛徒的身体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彻底化为飞灰。
镇魂玉合一的刹那,落莲坡的金线莲突然同时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三族祖辈的虚影,他们对着合玉的三人点头微笑,然后渐渐消散在莲香里。解九将完整的镇魂玉捧在手心,玉面的刻字重新亮起:“玉成待祭,龙穴生脉,三族同心,煞根暂寂。”
远处的龙穴方向传来“嗡”的轻响,生脉的金光与镇魂玉的光芒遥相呼应,黑石岭的地脉震动渐渐平息。解家小妹采了朵金线莲放在棺椁上,陈望的糖画蝴蝶落在玉璋上,尹念的银镯在阳光下闪着光,三个孩子围着镇魂玉,眼里满是好奇。
解九握紧镇魂玉,陈念收起守墓令,尹霜抚平青铜符牌上的戏纹,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甸甸的责任。净化煞根的仪式才刚开始,落莲坡的棺椁、龙穴的生脉、木甲窟的秘典,三族祖辈布下的守护之局,正等着他们一步步走完。
暮色漫过落莲坡时,金线莲的香气混着泥土的清新,远处的戏楼又唱起了《镇魂记》,唱腔顺着风飘来,带着三族未完的守护传说,飘向黑石岭的深处,也飘向百年后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