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柱石室时,解九特意将镇俑珠留在阵眼凹槽,珠子泛着的金光在身后形成道屏障,石俑们再没动弹分毫。可刚踏上回程的石阶,岩壁突然“哗啦啦”落下片石屑,刚才还稳定的阶面竟重新渗出黄煞,苔纹里的小虚影又开始蠕动,只是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
“煞气没完全散,”解九用洛阳铲探路,“镇俑珠虽归位,但绿石里的符咒有损伤,煞气还在慢慢往外渗。得尽快找到藏煞窟,不然过不了多久,这些煞气会顺着地脉流到黑石岭外。”他攥紧手里的半张地图,玉佩缺口与地图边缘的吻合处正隐隐发烫,“这玉佩和地图是一套,缺口对应的位置,应该就是藏煞窟的入口。”
陈念抱着陈望走在中间,银蝶群在头顶飞成个保护圈,翅膀拍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预警。“望儿的糖画不化了,”他看着儿子手里的糖画,刚才贴在守墓令上的糖霜竟凝成了实质,蝴蝶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几分,“守墓令在护着糖画,这糖画里有东西。”陈望舔了舔糖画,突然指着石阶尽头:“爹,那里有沙子在动!”
众人抬头望去,石阶出口的青石板正在微微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拱动,石板缝里渗出的黄沙正往一起聚,渐渐凝成个模糊的兽头形状,和之前假族徽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是煞影!”尹霜举起青铜符牌,“煞气聚成了兽形,在堵路!”她往牌面啐了口舌尖血,牌面红光闪过,兽头煞影竟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解家小妹突然指着自己的脚踝,刚才淡化的青痕竟重新浮现,还泛着淡淡的黑:“九哥,痒得厉害。”解九掀开她的裤脚,青痕里的纹路正慢慢变粗,像有细蛇在皮肤下游动。“是煞气残留,”他脸色沉下来,“这煞气能顺着伤口钻,再拖下去会蚀骨。藏煞窟里肯定有解药,三族祖辈不可能只设镇煞的阵,不留下解煞的法子。”
陈念的银蝶突然往兽头煞影飞去,银翅扇动的风竟吹散了些黄沙,露出底下的青石板刻着细小的蝶纹。“是陈家的‘破煞纹’!”他眼睛一亮,甩出银火链往纹路上烧,“守墓令说过,沙煞怕蝶火!”银火落在纹路上,黄沙“滋滋”冒白烟,兽头煞影的形状开始模糊,石板下的拱动声也弱了几分。
尹霜趁机绕到煞影侧面,发现岩壁的石缝里卡着半片戏服碎片,碎片上绣的莲花沾着新鲜的泥土,不像是三百年前的旧物。“是最近留下的!”她捡起碎片,指尖刚碰到莲花绣线,碎片突然化成红光钻进青铜符牌,牌面竟浮现出幅简略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线标着条通往黑石岭深处的路径,终点画着个石窟的形状,旁边写着“藏煞窟·生门”。
“是姐姐的标记!”尹霜激动地指着地图,“姐姐探墓时找到过藏煞窟的生门,这碎片是她留下的路标!”符牌上的红线正慢慢延伸,与解九手里的半张地图边缘隐隐重合,“两张图能拼起来!”解九立刻将地图铺在石阶上,尹霜举着符牌对准,红线果然与地图的纹路严丝合缝,形成条完整的路径,从石俑墓出口直通向黑石岭西侧的山坳。
就在两张图拼合的瞬间,石板下的拱动声突然变急,兽头煞影猛地涨大,黄沙里钻出无数石刺,直扑最前面的解九。“小心!”陈念甩出银火链缠住解九的腰往后拽,石刺“噗噗”扎在刚才的位置,石板被扎出密密麻麻的小洞,洞里涌出的黄煞更浓了。
解九趁机将玉佩按在兽头煞影的额心,玉佩缺口与煞影额头的纹路正好对上,煞影突然发出声凄厉的尖啸,黄沙开始溃散。“玉佩能镇煞影!”他大喊着注入金线莲精元,玉佩突然发亮,金光顺着煞影的纹路蔓延,将黄沙一点点逼回石板缝,“这玉佩是解家祖辈的‘镇煞佩’,专门克这种聚形煞!”
煞影溃散的瞬间,石板“咔嚓”裂成两半,露出底下的暗洞,洞深约丈许,洞壁爬满粗藤,藤叶间隐约能看见石阶,阶面刻着三族合纹,显然是通往外界的近路。“是密道!”解九探头往下看,“三族祖辈留的逃生路,难怪刚才的兽头煞影守在这儿,是不想让我们走密道。”
陈念的银蝶先飞进暗洞,很快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洞里没煞气,有新鲜空气!”他抱着陈望率先跳下去,脚刚落地就发现阶边堆着些干柴,柴堆旁有个火折子,火石上的划痕还很新,“有人最近走过这条路!”阿风恋人的残魂从柴堆里钻出来,翅膀沾着柴灰:“是破阵的人,他们从这儿出去的,柴堆是他们留下的,还没烧完。”
尹霜牵着尹念跳下暗洞,青铜符牌突然指向洞壁的藤蔓,那里缠着块撕碎的衣料,料子上绣着半朵金线莲——是解家的衣料。“是解家人?”她捡起衣料,指尖捻着布料的质地,“料子是新的,最多穿了半年,破阵的人可能是解家后辈。”解九脸色一沉,解家七房确实有个侄子半年前失踪了,当时只当是走丢了,现在看来恐怕和这事有关。
密道比石阶好走得多,洞壁的藤蔓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冲淡了墓里的腥气。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前方出现微光,隐约能听见外面的鸟叫。快到出口时,陈望突然指着头顶的藤蔓:“爹爹,蝴蝶在发光!”众人抬头看去,藤蔓间的银蝶虚影正变得越来越清晰,翅膀的缺口处竟长出半片新翅,与陈望糖画上的蝴蝶渐渐重合。
“望儿的糖画在补翅,”陈念摸着儿子的头,“这说明我们走对了路,离藏煞窟越近,蝶影越完整。”他低头看守墓令,令牌背面的蝶纹正慢慢发亮,纹路间的细缝里渗出点点金光,“守墓令在感应藏煞窟的位置,就在前面的山坳里。”
出口藏在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推开灌木就是黑石岭的山腰,往下能看见长沙城的炊烟,往上则是云雾缭绕的山坳,山坳里隐约能看见片黑色的岩石,岩石的形状像头蜷缩的兽,与假族徽上的兽头轮廓惊人地相似。“那就是藏煞窟!”解九指着山坳,“三族祖辈说的‘兽形岩’,果然在那儿。”
山风顺着山腰吹过来,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和墓里的煞气味道不同,这股腥气里还混着种冷香,像极了镇俑珠底部空洞里残留的香气。“是那种陌生香气,”尹霜捂住鼻子,“从藏煞窟飘过来的,香气越浓,煞气越重。”她的青铜符牌突然剧烈震动,牌面的戏纹竟开始褪色,“不好,这香气能蚀符咒!”
解家小妹突然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手帕上沾着点黑血,脚踝的青痕已经蔓延到小腿,颜色深得发黑。“小妹撑不住了,”解九背起她,“必须尽快找到解药,藏煞窟里肯定有‘清煞莲’,三族祖辈的记载里说过,这莲能解煞气蚀骨。”他加快脚步往山坳走,地图上标记的入口就在兽形岩的肚子位置,那里的岩石颜色比周围深,像是人工凿过的痕迹。
离兽形岩还有百丈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山坳里的黑石竟开始蠕动,像头苏醒的巨兽,岩石缝里钻出无数黄煞,煞气流淌的轨迹在地面织成个巨大的阵纹,阵纹的形状与石俑墓的镇煞阵正好相反——是个“聚煞阵”。“他们在聚煞!”解九瞳孔骤缩,“破阵的人根本不是要放煞,是要把黑石岭的煞气全聚到藏煞窟,这是想养煞!”
陈念的银蝶群突然炸成银粉,在空中凝成道屏障挡住迎面而来的煞流:“聚煞阵的阵眼在兽头岩顶!”他指着岩顶的块突出的黑石,那里正往外冒黑烟,黑烟里裹着无数细小的人影,像是被吸来的生魂,“他们在吸活人魂魄养煞!”
尹霜的青铜符牌突然指向岩下的片金线莲,莲花开得正盛,只是花瓣边缘泛着黑:“是清煞莲!但被煞气染了,得用三族精血洗莲才能用!”她立刻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莲花上,花瓣的黑色淡了半分,“姐姐说过,清煞莲需三族血养,缺一族都不行。”
解九将自己的血滴在莲花上,金线莲精元顺着血珠渗入莲根,莲花的黑色又淡了几分。陈念赶紧补上银蝶血:“陈家血到!”三族精血汇合的瞬间,清煞莲突然发出金光,花瓣完全展开,黑色彻底褪去,散发出浓郁的莲香,吹向解家小妹时,她小腿的青痕竟淡了些,咳嗽也停了。
“先救小妹!”解九摘下一朵清煞莲,揉碎了敷在小妹的伤口上,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剩下的莲留着,藏煞窟里的煞气更重。”他抬头看向兽形岩,岩顶的黑烟越来越浓,聚煞阵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不能再等了,破阵的人要成功了,我们必须毁了聚煞阵眼!”
兽形岩的入口果然在肚子位置,是道丈宽的石门,门上刻着三族的守煞咒,咒文被人用利器划得乱七八糟,门边还散落着些工具——洛阳铲、撬棍、还有半块解家的玉佩,玉佩的缺口与解九手里的那块正好能拼上。“是七房的那个侄子,”解九捡起玉佩,指节捏得发白,“他果然在这里,还带了工具破咒。”
石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还有人在低声说话,声音模糊不清,但能听出不止一个人。陈望突然拽住陈念的衣角,糖画里的蝴蝶突然扇动翅膀,发出清脆的“嗡嗡”声,翅膀的缺口处,最后半片翅膀正慢慢成形。“蝴蝶要长全了,”陈望仰起头,“爹爹,里面有好东西吗?”
解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人躲在石门两侧,自己则悄悄推开条缝往里看——门后是个巨大的石窟,窟中央立着块丈高的黑石,石上插着柄青铜剑,剑柄缠着三族的线,正是三族祖辈用来镇煞的“合煞剑”。而黑石周围,围着三个穿着解家、陈家、尹家服饰的年轻人,正用工具撬剑,其中一个正是解家七房的侄子,他手里拿着块陌生的兽头徽记,正往剑身上贴。
“快了,”解家侄子的声音带着兴奋,“把煞引剑贴上兽头徽记,再用三族精血开光,就能把藏煞窟的煞气全吸到剑里,到时候我们就是黑石岭的主人!”另一个陈家年轻人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淌出黑血:“不行,煞气太烈,我快撑不住了。”
“撑住!”尹家的年轻人递给他个药丸,“这是用清煞莲做的,能暂时压煞,等事成了,别说煞气,整个长沙城的生魂都归我们管!”她说话时,指尖划过黑石上的刻痕,那里的纹路竟与尹霜青铜符牌上的戏纹有几分相似。
解九心里一沉,终于明白破阵的是谁了——是三族里贪念作祟的后辈,他们想利用祖辈的镇煞法器养煞夺权。他回头看向陈念和尹霜,三人眼神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
藏在石门后的银蝶虚影突然完全展开翅膀,与陈望糖画里的蝴蝶一模一样,翅膀扇动的风带着莲香飘进石窟,黑石上的合煞剑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剑柄上的三族线同时亮起微光,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石窟里的三个年轻人突然停下动作,警惕地看向石门:“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