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阎阜贵那副气急败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的样子,徐蒙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
徐蒙不急不躁,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仿佛在品味着阎阜贵的失态。
等阎阜贵吼完了,气喘吁吁地瞪着他,徐蒙才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徐蒙的声音依旧不高,甚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阎阜贵最恐惧的神经。
“阎老师,您别激动嘛。我就是提个建议,换不换,当然看您自愿。”
“不过呢...”
徐蒙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分享见闻”的味道:
“今天上午,我在学校接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他在公安局工作,正好负责昨天捣毁城南黑市的案子。”
“他说啊,抓了个叫‘老六’的票贩子,挺有名的。”
“这老六呢,倒是痛快,把倒腾票证的事儿交代了不少。其中就提到,昨天晚上,他刚出手了一张‘永久牌’自行车票,卖了一百二十块钱。”
徐蒙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在阎阜贵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的脸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问道。
“他说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死活想不起来...那张票,到底卖给谁了?”
“阎老师...”
徐蒙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和玩味。
“您...见多识广,人脉也广,在咱们这片儿认识的人多。您说...”
“老六想不起来的那个人...”
“会是谁呢?”
“嗡——!!!”
阎阜贵只觉得脑袋里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
徐蒙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阎阜贵的心脏上!
“老六被抓了!交代了!卖了一张票!一百二十块!想不起来卖给谁了?”
“这...这不就是我吗?”
徐蒙那个“在公安局工作的老同学”!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这是在...敲打!是威胁!是最后通牒!!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阎阜贵彻底淹没!刚才的暴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绝望!
阎阜贵看着徐蒙那双似笑非笑、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睛,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老鼠!
拆个车架...和身败名裂、丢工作、甚至可能坐牢比起来...
阎阜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
死死地盯着徐蒙,阎阜贵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哀求、不甘和屈辱!
阎阜贵想拒绝!他想破口大骂!他想扑上去撕烂徐蒙那张可恶的脸!
但是...阎阜贵不敢!
阎阜贵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明天,甚至今晚,公安局的人就会找上门来!那张票,那笔钱,就是铁证!老六想不起来?只要徐蒙那个“同学”稍微“提醒”一下...他阎阜贵就完了!彻底完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堂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阎阜贵粗重而颤抖的呼吸声,以及墙上挂钟那催命般的“滴答”声。
终于,在徐蒙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的压迫下。
阎阜贵那挺直的腰杆,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一点点、一点点地佝偻了下去。
阎阜贵低下头,避开了徐蒙的目光。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用尽全身力气,阎阜贵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屈辱和恐惧的字:
“...扳...扳手...在...在哪儿?”
徐蒙脸上的笑容,如同冰河解冻,瞬间绽放开来。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胜利和掌控一切的从容。
徐蒙站起身,走到门后,拿起一把早就准备好的、油光锃亮的活口扳手,递到了阎阜贵颤抖的手中。
“阎老师,麻烦您了。动作轻点,别把您的新车漆碰掉了。”
“哦,对了,换下来的那个破架子,你自己拿走吧!我就不要了,”
徐蒙的声音温和有礼,仿佛在拜托邻居帮个小忙。
阎阜贵接过那冰冷的扳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阎阜贵看着窗外自己那辆崭新的、在月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永久牌”自行车,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把象征着屈辱和交换的扳手,浑浊的老眼里,终于滚落下了两行滚烫的、屈辱的泪水。
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脚步踉跄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外,挪向那辆他视若珍宝、此刻却即将被“肢解”的新车。
徐蒙站在堂屋门口,手里端着他那杯温热的茶水,看着阎阜贵在月光下那佝偻、颤抖、充满了绝望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四合院的夜晚,依旧宁静。只有扳手拧动螺丝的“咯吱”声,和阎阜贵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