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还在哗啦啦地冲刷着岸边的碎石,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吃瓜群众,在背后议论纷纷:“刚才那波操作,真·高能预警!”
洛叙白跪坐在浅滩上,右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尽管剑已经插进了泥里,剑柄沾着血和泥,滑得像个刚考完试甩掉包袱的高中生。她没哭,也没喘粗气,只是把左手掌心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跳从“狂暴电竞选手”模式慢慢调回“稳如老狗”档位。
陌慬玔蹲在她旁边,靴子湿透了,裤腿破了个洞,露出膝盖上一道新鲜的擦伤。他一边撕下衣角包扎,一边嘀咕:“你这身体是租来的吧?刚逃命完就开始搞事业?”
“不是搞事业,是搞情报。”洛叙白声音哑得像被猫踩过的唢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醒,“现在最怕的不是他们追上来,而是没人信我们说的话。”
楚云深正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铺地,动作轻巧得像在给皇帝铺龙椅。夙滢则蹲在一旁,用草药汁液在布上画圈圈,嘴里念叨:“这可是我上次治商会会长儿子留下的纪念品,人家说沾了我家秘制药香的布,三年不褪色。”
“懂了,这是江南商会认证防伪标签。”陌慬玔挑眉,“下次我去讨饭都说:‘这位施主,您看我碗上也有这个logo,正宗老字号丐帮出品,童叟无欺。’”
洛叙白低头看着油布上的图案:山谷地形、祭坛结构、控灵铃纹路……还有那枚活字印的复刻纹样。她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角落写下一句话:
“他们想用玄学当wiFi,让全大陆连上他们的热点。”
楚云深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这话放朝堂上能被打死。”
“但江湖人懂。”陌慬玔笑出声,“谁不想自己练功时突然冒出个弹窗:【恭喜获得神秘组织VIp体验卡】?”
夙滢摇头:“可问题是,朝廷不信玄学,江湖不信朝廷,西域城邦只信钱,漠北部落只信拳头。”
洛叙白把染血的手指按在油布中央,像是盖了个章:“那就让他们都信一样东西——证据。”
她抬头看向三人,眼神不再疲惫,而是像烧红的铁块,烫得人心一颤:“我们要做的,不是求他们帮忙,是逼他们不得不信。”
陌慬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行,丐帮暗线遍布七省,我亲自送一份去北境分舵,顺便把这块活字印拓片当投名状——断剑换信物,够狠吧?”
“狠。”洛叙白点头,“但别硬刚,你现在不是孤胆英雄,是情报快递员。”
楚云深将油布裁成三份,分别封入特制蝉翼笺中:“我去联络翰林院同年,附言一句:若三日无回应,此布将公之于众。让他们知道,这不是密奏,是热搜。”
夙滢递来药丸:“提神的,每人半颗,省着点,明天可能更忙。”
洛叙白接过,只吞了半粒,另一半塞回她手里:“省下给明日可能受伤的人。”
这一刻,没人说话。
风从溪面吹来,带着水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远处山影如墨,近处灯火未燃,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小块油布,承载着整个鸿灵大陆的命运。
陌慬玔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你刚才那句话,特别像我妈说的。”
“哪句?”
“‘省下给明天的人’。”他眼神难得柔软,“她以前在粥棚干活,总是这么说。”
洛叙白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那你妈一定很了不起。”
“嗯。”他点头,“所以我才不想让这个世界变成别人家的服务器。”
楚云深叹气:“你们俩能不能别突然鸡汤?我刚写完信差点以为自己在看短视频文案。”
夙滢轻声说:“可有时候,真相就得配上热梗才有人看。”
夜色渐深,天玄灵镜静静躺在洛叙白怀中,裂纹深处渗出一缕幽蓝雾气,像呼吸般微弱起伏。没有人注意到,那雾气落在油布一角时,竟与活字印的纹路产生了某种微妙共振——不是攻击,也不是预警,而是一种……类似“点赞成功”的反馈感。
洛叙白闭目调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消息就像这水流,急不得,但只要源头不断,终会漫过堤岸。”
陌慬玔靠在树干上,眼皮打架却硬撑着:“你说得对,我现在就想当个自来水公司员工,专送情报不收费。”
楚云深打了个哈欠:“那你得先学会写字。”
“切,我会写‘救命’俩字就够了。”
夙滢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场仗还没打,就已经赢了一半——因为这群人,明明累到骨头缝都在抗议,却还能笑着把绝望变成段子。
溪水依旧流淌,仿佛也在听着他们的对话,悄悄把那些话带向远方。
某个不起眼的瞬间,洛叙白睁开眼,看向南方。
那里,是江南商会的总舵方向。
也是第一份情报即将落地的地方。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一层薄薄的壳。
剑身微微晃动,像是回应她的触碰。
下一秒——
剑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