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妃急道:“长公主她是想利用你,对付你祖父和叔伯父亲。”
杨璃月垂眸不语。
她当然知道长公主的意思,可那又如何
长公主把她从杏花阁救出来是事实,长公主心怀天下是事实,长公主对待柔弱妇孺有怜悯之心也是事实。
一百多个多名无辜少女的清白葬送在杏花楼,说是换做其他人,就算把她们救出来又如何谁会想到她们将来的日子难过谁会想着把她们全部带入京城,学一技之长,让她们有安身立命之本
天下至尊之位总要有人来坐。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能做到绝对的公正,就算如何英明威武的开国皇帝,子孙后代传承下去之后,也会渐渐昏庸腐败。
既然如此,效忠一个能相对公正的,愿意为女子请命的,心里想着天下苍生——尤其会把女子的命运放在心上的天子,才是她余生该做的事情。
杨家人确实是她的亲人,但偷偷把她送去杏花阁的恰恰就她的亲人。
从私情上来说,长公主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应该报答。
从大义上来说,长公主让女子掌权,是为天下女子争取应有的权利,将来长公主登基,朝堂上站着越多拥有话语权的女子,天下女子能得到的自由就越多。
从保全杨家来说,长公主显然并没有对东安王府大开杀戒的想法,她是个女子,心肠到底是柔软的,或许还念着祖父曾经的功劳,可东安王府存在的问题那么多……破而后立,才是正确的出路。
“璃月。”淑太妃脸色沉了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杨璃月回神,抬眼看着这个姑姑:“长公主让姑姑做什么”
“她让我写信给你祖父,说服你祖父把兵权给你。”淑太妃皱眉,声音很冷,“她在利用你。”
“不管是不是利用,姑姑都没有拒绝的余地。”杨璃月轻声说道,“因为静王殿下的性命在她手里。”
淑太妃脸色微变,随即苦笑:“我知道。”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她必须告诉杨璃月,杨家人才是她的亲人,一旦她背弃了杨家,背弃了自己的祖父,她就是杨家的罪人。
就算手里握着兵权,她也绝不能数典忘祖。
“长公主让你做什么,你暂时先答应下来。”淑太妃柔声开口,像一个谆谆教诲的长者,“但是记住了,就算握了兵权立了军功,你也永远是杨家人,是你祖父的孙女,是你爹娘的女儿。你的根在东州,任何时候都不能做伤害杨家人的事情。”
杨璃月点头:“侄女知道。”
淑太妃能说的其实很少。
不管她想告诉杨璃月什么,眼下为了保全儿子的命,写信给东安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他把兵权交给杨璃月,都是她唯一的选择。
哪怕她不想让萧祁凰太顺利得意,她依然要照着她的话去做。
所以姑侄二人能聊的其实很少。
没多一会儿,杨璃月就起身告退了。
走出宁安宫,杨璃月望着后宫一座座宫殿,眉眼间所有的困惑天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平静和淡漠。
淑太妃的意思她明白。
长公主的意思她也明白。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接替祖父手里的兵权,上战场立功,掌握一定的话语权,从此死心塌地效忠长公主——这是东安王府唯一的出路。
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管淑太妃想让她做什么,都是异想天开。
回到长公主府,杨璃月主动把淑太妃说的话告诉萧祁凰,一字不落,并如实说道:“臣女明白姑姑的意思,她想保全静王,也想保全东安王府,但臣女知道,两全其实很难。”
淑太妃想要的“保全”并不是人都活着这么简单,她是想让东安王府依旧能维持以前的风光,依旧是那个跺跺脚就能让一方震动的藩王。
可这显然不太可能。
眼下的局势,东安王府没有受到静王牵连已是万幸。
何况就算没有萧祁凰,东安王府内部也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不是前朝时期的东安王府了。
萧祁凰对她的话没有太大反应。
淑太妃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她心知肚明。
让她们姑侄见一面,对局势毫无影响。
她让杨璃月回去休息,安安心心享受年节气氛就行。
大年初二到初五,京城世家公子贵女们会出门拜年,晚辈给长辈拜年,品级低的官员给品级高的官员拜年,同僚之间互相走动,三五好友约出来喝酒划拳,京城一派热闹。
而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淑太妃的亲笔书信在经过萧祁凰检查之后,快马加鞭送去了东州。
雍朝的战报时不时还会送来。
祁渊安排的探子一直在注意着雍朝的动向。
云宝成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京城,皇帝和百官被困在皇城里六神无主,双方对峙之下,云宝成要求皇帝释放云家人,尤其是儿子云骁然。
但皇帝害怕一旦把人质交出去,云宝成会更加肆无忌惮,所以命人把云家所有人押上城楼,逼云宝成退兵。
与此同时,云宝成麾下几个心腹将领的妻儿老母也都在城楼上,如果云宝成敢闯城门,他就下旨杀人。
皇城禁军一半守在各城门处,一半握着弓箭待在城楼上。
数不清的人质暴露在云宝成及其麾下将领的视线中,孩童恐惧的啼哭,老人颤巍巍的身体,妇孺们惶恐无助的求救,让云宝成和麾下将领们投鼠忌器。
正月初五,新的战报送到萧祁凰手里时,她看完之后,命祁渊把裴子琰和云骁然带来长公主府。
两人离开故国数月,该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