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指尖几乎要贴上终端外壳时,蓝光毫无预兆地炸开。
她瞳孔骤缩,后颈瞬间绷成弓弦——那抹幽蓝里,“蓝焰工程·最终章”的刻字像把淬毒的刀,精准扎进她记忆里最痛的位置。
七年前父亲实验室爆炸前,她在烧焦的图纸边缘,也见过同样的字体。
脚步声在金属走廊里撞出回音,混着海浪拍打船舷的闷响,像催命的鼓点。
苏瑶反手摸向腰间的干扰器,战术手套与设备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终端屏幕突然开始滚动数据流,绿色代码如蛇信般游走,她这才发现指示灯不知何时已转为猩红,像一双睁开的眼睛。
“孙副官,终端被远程激活了!”她对着袖口的微型对讲机低吼,另一只手将干扰器抵在终端接口处。
干扰器启动的嗡鸣与数据流的蜂鸣重叠,震得她耳膜发疼,“马上通知雷达站切换备用频率,他们在同步锁定军区信号!”
“收到!”孙副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挤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岸上临时指挥车里,他正把笔记本电脑的数据线往“幽灵频段”接收器上插,指节因用力泛白。
霍霆风留下的情报网络密码本摊在膝头,他扫过最后一行加密字符,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备用频率已发送,现在需要自毁协议代码——老霍的加密库在倒数第三层防火墙,我得......”
“叮——”终端屏幕弹出确认弹窗,苏瑶的呼吸陡然一滞。
弹窗提示“天眼系统启动倒计时:05:00”,红色数字每跳一次,她的心跳就漏一拍。
她扯下战术手套按在终端指纹锁上,父亲的旧戒指硌着指根——那是爆炸现场唯一寻回的遗物,内侧刻着“瑶瑶平安”。
“苏副处长,自毁代码上传需要三分钟!”孙副官的声音突然拔高,额角的汗滴砸在键盘上,“我正在黑进军情局备份库,他们......操,有防火墙!”
“撑住。”苏瑶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
她能听见舱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三米外,有人用钥匙捅锁孔的声音。
干扰器的电流顺着掌心窜上来,麻得她胳膊发麻,却让神智愈发清醒——必须在倒计时归零前切断主电源,否则整个东部战区的雷达信号都会被“天眼”解析,所有布防图将暴露在敌方屏幕上。
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苏瑶的视网膜投影里,战术地图上的军区坐标开始闪烁红点。
她猛地扯出腰间的军刀,刀尖扎进终端底部的散热口,金属摩擦声刺得人头皮发麻。“找到了!”她低喝一声,刀尖挑开一块伪装板,露出藏在下面的备用电池。
“倒计时03:15!”孙副官的声音带着破音,“病毒程序已注入,现在需要你手动触发自毁指令——终端右侧有个红色按钮,按下去!”
苏瑶的军刀当啷落地。
她右手攥住干扰器,左手在终端右侧摸索,终于触到那个凸起的按钮。
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半寸,冷风裹着烟草味灌进来,她甚至能听见门外那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苏副处长?”是个陌生男声,带着刻意压沉的沙哑,“检查组查完了吗?
船长让我来......“
苏瑶的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突然想起今早赵国强处长拍她肩膀时说的话:“小苏啊,后勤处的安稳日子过太久了。”当时她没听懂,现在却明白了——所谓“安稳”,不过是有人把暗流都挡在了明面之外。
“按下去!”孙副官的嘶吼炸响在耳畔,“我这边已经锁定自毁协议,现在是唯一机会!”
苏瑶闭了闭眼睛,按下按钮。
终端发出类似蜂鸟振翅的尖啸,数据流瞬间紊乱成雪花点。
舱门外的脚步声猛地冲刺,她转身时正看见一个穿水手服的男人举着电击棒扑过来。
她侧身避开,手肘撞在对方软肋上,男人闷哼着撞翻实验台,半开的参数表散了一地。
“苏副处长!”孙副官的声音突然变轻,“自毁程序启动成功,备用电池正在过载......”
终端屏幕“啪”地熄灭,苏瑶却在最后一秒瞥见一行小字:“天眼并非终点,真正的敌人还在阴影之中。”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参数表,指尖被纸边划破也没察觉——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七年前父亲出事的那晚。
“所有人员撤离!”对讲机里传来孙副官的喊叫声,“备用电池将在三十秒后爆炸,马上离开舱室!”
苏瑶抓着参数表冲向舱门,身后传来电池过热的“滋滋”声。
她刚冲上甲板,就听见“轰”的一声闷响,舱室方向腾起黑烟。
海风卷着硝烟味灌进鼻腔,她扶着栏杆喘气,看见孙副官的指挥车亮着警灯从码头冲过来,车灯在夜雾里划出两道惨白的光。
同一时间,百公里外的军情局大楼十八层会议室,楚督察的钢笔“咔”地折断在笔记本上。
她盯着屏幕里“天眼系统自毁”的通报,指节抵着桌面,指背绷出青白的筋:“局长,这不是意外。”
椭圆形会议桌尽头,局长的茶杯腾着热气,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楚督察,”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军情局的声誉......”
“声誉?”楚督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七年前蓝焰工程实验室爆炸,死了三个研究员;三年前边境雷达站数据泄露,牺牲了两个情报员;现在‘天眼’要暴露整个东部战区——您说的声誉,是用这些人的命堆出来的?”
会议室陷入死寂。
墙上的电子钟走得格外清晰,“滴答滴答”敲在每个人心上。
局长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喉结动了动:“你可以继续查,但......”
“但不要牵涉太广?”楚督察打断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照片拍在桌上,“这是’天眼‘项目组近三年的资金流向,最后都汇到了境外的空壳公司。
您说的’牵涉太广‘,是不是怕查到某些人的头上?“
局长的手指在茶杯沿摩挲,突然抓起桌上的保密章:“楚督察,我批准你调阅所有加密档案。
但记住——“他抬眼时目光如刀,”如果查不出结果,你知道后果。“
楚督察抓起照片塞进文件夹,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会议桌。
她的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在凿穿某种东西——七年前那个哭着领父亲遗物的女孩,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要把所有真相砸在阳光下的楚督察。
而此时的后勤处办公室,陈秘书正把最后半张纸条塞进碎纸机。
碎纸机的轰鸣里,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旧识没给他“天眼”报告,只送了封警告信,信纸上的血手印还带着潮意:“收手吧,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手机在桌上震动,显示“老周”来电。
陈秘书盯着屏幕,突然抓起手机砸向墙角。
手机撞在墙上裂开,他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办公室陷入黑暗,只有碎纸机的绿灯还在闪。
“陈秘书。”
沙哑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陈秘书猛地转身,看见阴影里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
他的喉咙突然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你......你是谁?”
“有人想见你。”男人往前一步,月光从云后漏出来,照在他腰间的证件上——是军情局特别行动处的徽章。
陈秘书的腿肚子开始发抖,他想起今早苏瑶身上的硝烟味,想起七年前雨夜实验室的火光,想起纸条上“海澜号”三个字。
“走。”男人的声音像块冰,“现在。”
陈秘书想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
他跟着男人走向电梯,经过苏瑶的办公室时,看见门缝里漏出一线光。
那光很淡,却让他想起苏瑶今早看他时的眼神——不是警惕,不是厌恶,是怜悯,像在看一个站在悬崖边却不自知的人。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陈秘书突然笑了。
他想起苏瑶放回文件时说的那句话:“有些事,不是没人知道,而是没人敢说。”原来最傻的是他自己——以为在暗处布局,其实早就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千里之外的某座地下指挥中心,红色倒计时在全息屏幕上跳动:“01:00:00”。
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对着对讲机说:“天眼已毁,但蓝焰工程的最终章,才刚刚开始。”
海面上,苏瑶望着逐渐消散的黑烟,把参数表塞进战术背包。
孙副官的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他沾着汗的脸:“霍主任让我转告你,军区情报科已经开始分析这些资料。”
“谢谢。”苏瑶拉开车门坐进去,风掀起她的短发,“告诉霍主任,我需要七年前蓝焰工程的全部档案。”
孙副官启动车子,警灯在她脸上投下红蓝交替的光。
她望着车窗外的夜雾,摸出父亲的戒指贴在唇边——那枚戒指暖了,像父亲还在她身边,说:“瑶瑶,别怕。”
“苏副处长?”孙副官从后视镜看她,“在想什么?”
“在想。”苏瑶把戒指戴回指根,“真正的敌人,该浮出水面了。”
海浪拍打着码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另一张网,正在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