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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饭店的顶级套房里,钱斌激动得脸庞涨红,声音都带着颤音。

“江总!一百五十万!这只是一天统计出来的意向订单!咱们的‘时代潮’,在省城一炮打响了!”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报表,仿佛那不是纸,而是沉甸甸的金砖。

江彻却只是平静地从他手中抽走了那份报表,随手放在一边。他走到窗边,看着海州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老钱,你觉得,这些衣服,能让我们吃几年?”江彻忽然问道。

钱斌一愣,想了想,自信地说道:“江总,就凭咱们今天发布会上的这些款式,领先他们至少三年!三年内,我们绝对是省城服装界的霸主!”

“三年?”江d彻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太久了。”

他拿起桌上一份不起眼的《农业参考消息》,这是他让钱斌特意找来的内部刊物。

“服装、地产,这些都是顺应时代潮流,赚的是快钱。”江彻的手指,在报纸头版一个加粗的标题上点了点,“但一个国家的根基,永远是农业。”

钱斌凑过去一看,标题是《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若干问题》。

他有些不解:“江总,您关心这个做什么?咱们现在生意这么好……”

“生意越好,越要考虑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江彻的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图景。

“现在的农产品,讲究的是产量,是填饱肚子。但很快,人们就会开始讲究品质,讲究健康,讲究安全。”

“平江的杏子,为什么能做出‘金标’果汁?因为它的底子好。但这种好,是靠天吃饭,是零散的,不成体系的。”

江彻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比窗外霓虹更明亮的光芒。

“我要做的,是把这种‘靠天吃饭’,变成‘靠我吃饭’。我要建立一个,从土壤、到种子、到种植、再到餐桌的全产业链条。”

钱斌听得云里雾里,但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总的目光,早已越过了海州的繁华,投向了平江县那片最朴实、最广袤的土地。

一周后,江彻回到了平江。

他没有在县城停留,而是直接让司机开车,朝着西郊最偏僻的黄土岭驶去。

这里是平江县出了名的穷山沟,大片的山坡地,因为土壤贫瘠,水源稀少,种庄稼收成不好,种果树又没人懂技术,大多都荒废着。

几十户村民,就靠着山脚下那点可怜的薄田,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江彻的黑色伏尔加轿车,像一个天外来客,缓缓驶入尘土飞扬的村口,立刻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村民们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好奇。

村长李大栓,一个皮肤黝黑、满脸褶子的老汉,吧嗒着旱烟,拦在了车前。

“你们是干啥的?”

江彻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没有丝毫城里人的架子,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李村长,你好。我是江氏实业的江彻,想跟您和乡亲们,谈一笔生意。”

“江彻?”李大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就是那个开了时代广场的江老板?”

江彻的名声,如今在平江县无人不晓。

“不敢当,就是我。”

李大栓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让开路。

“江老板,我们这穷山沟,可没什么生意能跟你谈。你要是来买山货,那可来错地方了,今年天旱,啥都没长好。”

江彻笑了笑,指着远处那片光秃秃的荒山坡。

“我不买山货,我来租地。你们村这几百亩荒坡,我全包了。”

此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啥?租咱们这破山坡?”

“这地连草都长不好的,他租去干啥?钱多烧的?”

“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想占我们便宜?”

李大栓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沉声问道:“江老板,你别开玩笑。这荒山,你租去做什么?”

“种果树。”江彻的回答,简单直接。

“种果树?”李大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前些年种的那些苹果树,结的果子又酸又涩,还没拳头大,喂猪猪都嫌弃。”

一个村民也跟着嚷嚷起来:“就是!这土不行,伺候不了金贵东西!”

江彻没有反驳,只是从钱斌手里接过一个皮箱。

他打开箱子,里面不是钱,而是一叠叠厚厚的资料和图纸。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的顾虑。”江彻把一份土壤检测报告递给李大栓,“你们的土,不是不行,是‘病’了。缺氮,少磷,酸碱度也不对。”

“我请了省农科院的专家,他们有办法,能把这土‘治’好。”

他又拿出一张彩色的效果图。

“这是我规划的果园。我们会引进国外最好的苹果、桃子、李子品种,铺设最先进的灌溉系统,用最科学的方法来施肥和除虫。”

村民们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张他们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图纸,议论声小了许多。

李大栓毕竟是村长,他看出了关键:“江老板,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你的事。跟我们有啥关系?你出多少钱租?”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

江彻伸出一根手指。

“一亩地,一年,十块钱。”

“十块?!”

人群再次沸腾!

要知道,他们那些能种庄稼的好地,一年的租金,也不过五六块钱。这鸟不拉屎的荒坡,江彻竟然开出了十块的天价!

李大栓的心,也猛地跳了一下。

他压下心头的激动,再次问道:“那……工人的事呢?你不会把活都给城里人干了吧?”

“当然不会。”江彻的承诺,掷地有声。

“果园建成后,优先雇佣黄土岭的村民。只要愿意学,肯出力,我保证,每个人每月的工钱,都不会低于三十块!”

“而且,我还会派技术员,免费教大家种植技术。将来,你们自己家的地,也可以用上这些新方法,种出好果子来。”

三十块!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村民们的心湖。

他们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刨去成本,一家人的收入,也不过百十来块。现在,一个人去果园干活,一个月就能挣三十块!

这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江老板,你说的……都是真的?”李大栓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合同可以一式多份,白纸黑字写清楚,拿到县里去公证。”江彻坦然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我江彻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信’字。”

那份高于市场的租金,那个优先雇佣的承诺,那份分享技术的诚意,终于彻底打消了村民们所有的顾(虑)和抵触。

他们那点“占便宜”的小心思,在江彻这种堂堂正正的阳谋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好!”李大栓把旱烟杆重重往地上一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江老板,我们信你!这地,我们租了!”

“租了!我们都愿意租!”

村民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土地承包合同,很快签订。

江彻的农业布局,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黄土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推土机开进了荒山,平整土地。一支专业的施工队,铺设了纵横交错的灌溉管道。

江彻高薪从省农科院请来的几位老专家,带着一群年轻的技术员,吃住都在村里。他们指导着村民们,往土壤里掺入一车车的有机肥、草木灰,一点点地改良着土质。

随后,一株株从国外引进的优良果树苗,被小心翼翼地栽种下去。

黄土岭的村民们,也脱下了打补丁的旧衣服,穿上了印着“江氏农业”字样的蓝色工作服。他们从最初的怀疑和不解,到后来的惊讶和信服,最后变成了由衷的钦佩。

他们亲眼看到,那些曾经被他们断定“不行”的土地,在科学的调理下,变得松软而肥沃。

他们亲手学会了,如何看数据配比肥料,如何利用生物制剂防治病虫害,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只会傻乎乎地泼大粪,喷农药。

一年后,初春。

当黄土岭的几百亩山坡,一夜之间,被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梨花、浅紫的李花,汇成的花海所覆盖时,整个平江县都被震动了。

那漫山遍野的繁花,如云似霞,美得令人窒息。

秋天,收获的季节来临。

果园里,硕果累累。

苹果红得像玛瑙,桃子粉嫩得像少女的脸颊,李子紫得发亮。每一个果子,都个大、饱满、色泽鲜艳,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李大栓颤抖着手,从树上摘下一个苹果,用衣袖擦了擦,狠狠咬了一口。

“咔嚓!”

清脆的响声!

甘甜、清冽的汁水,瞬间在他口中爆开!那纯粹的果味,是他这辈子从未尝过的!

“甜!太甜了!”老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身后,是几百个同样在品尝着丰收果实,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村民。

这些品质极高的水果,被一筐筐地运往江彻的罐头厂。

经过“开拓者金标”生产线的深加工,一批全新的、更高品质的果汁、果酱、水果罐头,被迅速开发出来。

当这些贴着“江氏农业”标签的新产品,通过时代广场的销售渠道推向市场时,立刻引起了消费者的疯狂追捧。

“这个苹果汁,比原来的杏子汁还好喝!有股清香味!”

“你们尝尝这个桃子酱,里面都是大块的果肉,一点不腻!”

“这水果罐头,跟我们以前吃的完全不一样,果子是脆的!”

高品质,带来了高利润。

江彻在农业上的第一笔投资,获得了远超所有人想象的巨大回报。

当初投入的几十万,不到一年时间,不仅全部回本,利润更是翻了好几番。

黄土岭的村民,也拿到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工资和分红。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新瓦房,不少人还买了自行车、收音机,日子过得比城里人都舒坦。

江彻用事实证明,农业,不是没钱赚,而是看谁来做,怎么做。

这天下午,一辆吉普车,停在了黄土岭的山脚下。

沈知微作为县税务局的调研员,跟着几位领导,前来考察这个远近闻名的“模范村”。

当她走下车,看到眼前那片生机勃勃的现代化果园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看到了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们,正开着小型的拖拉机,在果树间穿梭忙碌。

她看到了远处的山坡上,安装着一排排银白色的、缓缓转动的风力发电机,为整个果园提供着电力。

她甚至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农村常见的牲畜粪便的臭味,而是一种混合着泥土芬芳和清新果香的味道。

这一切,都彻底颠覆了她对“农村”和“农业”的认知。

在村口的宣传栏上,她看到了江彻的照片,以及他当初对村民们许下的承诺。

旁边,贴着一张张村民们领到工资和分红时,笑得合不拢嘴的照片。

原来,他不仅在省城开疆拓土,建立他的时尚帝国。

更在这片最贫瘠的土地上,悄无声息地,为几百户人家,带来了富足和希望。

沈知微的心中,那份早已深埋的钦佩,此刻再次被挖了出来,在阳光下,变得滚烫而耀眼。

这个男人的格局和胸怀,再一次,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种因为他飞得太高而产生的距离感,是多么的渺小和可笑。

他不是在飞离地面,他是用自己的力量,在托举着更多的人,一起向上飞。

就在这时,她看到江彻正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农业专家,从果园深处走了出来。

“江总,黄土岭的模式,已经完全成功了。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把它复制到其他的农产品领域?”老专家兴奋地说道。

江彻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更远方的田野。

“张老,水果,只是我们的第一步。”

“下一步,我要做蔬菜、做粮食、做畜牧。我要在平江,建立一个覆盖种植、养殖、加工、销售的,完整的绿色产业链。”

“我要让‘江氏农业’,成为全国最高品质农产品的代名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改变天地的力量。

沈知微站在远处,静静地听着。

阳光洒在江彻的侧脸上,他的眼眸里,仿佛装着一片广阔的星辰大海。

她知道,一场由这个男人主导的,深刻改变中国农业面貌的绿色风暴,已经从这片小小的山坡上,正式启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