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
苏皓空拍下桌子。
“好一个:醉后狂歌惊宿鸟,浮生难得此疏狂。狂!猖狂啊!”
柳至珂被他一拍桌子,吓了一跳,连忙护住碗筷。
斜了一眼他:“苏兄也太激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呵呵!”苏秀才看到,因他拍桌子掉地上的筷子,被曹姑娘捡去,拿去洗了。
几人喝着酒,从四书五经聊到诗词歌赋,从古今圣贤谈到天下大事,言语间尽是知己相逢的畅快。
贺夫子的见解让苏秀才和柳秀才两个人折服,知道秦云是案首,也敬了几分,又被陛下破格提到国子监读书,真是羡慕死了。
刚刚柳至珂涌上心头的烦闷,也在与几个人的畅谈中消散了,几杯酒下肚,满心舒畅,已经不知今昔为何兮了。
苏皓空的见解独到,也能给柳至珂和秦云启发,几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便喝完吃好了……
几个人聊天中,秦云才了解柳家的内情。
他父亲在世时,柳家虽算不得富庶,却也能守着屋后几十亩药田,种些草药换些银钱,供兄弟两人读书习字,日子虽清淡,倒也安稳。
可有一天父亲不知道为什么,爆病而亡,长兄去寻,不料,一身被打得伤痕累累回家。
问原由也不说,大家不知道的是长兄晩上发的高烧,当时又没寻差医师,等第二天寻医回来,长兄已烧傻了。
发疯时候便撕书本,衣物,砸东西,要么跑出家门,四处寻爹……
本来家境还行的,因为父亲死了,没有了银钱,虽然柳至珂努力抄写,画画,也耗不过长兄治病,如流水的银钱花出去,赚不回来。
为了治兄长的病,,抓药问诊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向邻村的舅舅借了十两银子。
后来舅娘看那十两都不还,便不愿借了。
原想着秋收时药草卖了钱就能还上,偏这两年又遇大旱,屋后的药田干旱,精心侍弄的柴胡、甘草死了大半,剩下些瘦弱的,卖不出钱。
谁想生前父亲的一位客商拿出一个合约,是收购百年黑灵芝的,客商押金30两已付,这里来拿黑灵芝。
可怜他们哪里见过那黑灵芝,何况父亲已死,人死债不死,客商拉他们见官还钱还要赔偿。
被县里判违反合约,半年内赔50两银子,柳母根本就不曾见过三十两银,加上长兄看病花去不少,50两银就如同大山一样在着他们身上。
这些曹姑娘就不但没有嫌弃,反而常常来接济他们,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没用。
他心里越发觉得,曹姑娘心善,性子也好,能娶她为妻,是自己的福气。
他本就出身寒门,如今更是家道中落,能得这样一位真心待自己、肯与自己共患难的女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门当户对固然重要,可夫妻同心,相互扶持,才是过好日子的根本。
可是母亲的想法变了。
家道好时,本不在意这些,可如今贫困十分,才感觉到了钱财和权势的重要。
她觉得,儿子是要考功名的人,将来若是中了秀才、举人,娶个屠户女儿,终究是落了旁人的笑柄。
对曹姑娘就多了几分挑剔,可青禾性子爽朗,心里通透,知道柳母的心思,却从不计较。
依旧时常来柳家帮忙,送些肉脯、米面,帮着照顾痴傻的柳至瑜,清扫院落。
母子两个观点便形成了对立。
席后,曹姑娘在厨房象征性的,吃了一碗饭。
之后自觉的去收拾了桌子,将残羹剩饭放好,下顿他们还要吃的。
又收碗,擦桌子,打扫院子,洗完碗放好,利利索索,一会弄齐整了。
便告辞要走,柳秀才要留,柳母脸色不好。
曹姑娘不愿意让柳秀才在好友面前丢脸,表示坐一下再回去。
这时,苏家小童来了,叫苏秀才回家。
“不知不觉聊了这么多,时辰不早,我就回去了。秦兄弟,贺夫子,去我家歇息如何。”
苏秀才很是客气,发出邀请。
“自然好!”
贺夫子不等秦云回话,抢先答道。
他看了,这柳秀才学识好,条件却不好,家里被褥都不怎么干净。
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欢柳家母亲,怎么觉得这妇人阴沉着脸,仿佛被阴云压着。
正宗的寡妇脸,干瘦的脸上透着凄苦和算计,看着晦气。
秦云没有说话,只接过茶,酒喝得多,喝点茶要好点。
“你家远不远?”
“说远也不远,也就二里地模样。”
“是京城里苏砚清是你家什么人。”
“是我们家族嫡支,我们是侧支。已经有十几代了,虽然远了点,家族里还是有着名联系,家庙里有名字的。”
“是了。”
贺夫子笑了:“此番来寻,便是找你祖父的。”
“怎么没见夫子说?”
“当时没确定,见你这书童,才问起。”
原来这些世家大族的奴仆穿的衣服都有讲究的。
秦云闻言一愣,瞧了眼他身旁书童身上的青布短褂。
那褂子边角用银线绣了枝瘦竹,看着寻常,却是苏家嫡支赏下来的规制,等闲旁支子弟想用都没门路。
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贺夫子见了书童,目光便在他那竹纹上停了半晌。
“夫子既找祖父,何不早说?”
少年回过神,准备带路,“祖父退隐出朝廷己有五年。当年是在国子监读过书的。”
贺夫子眼底漾着笑意:“正是有着这份国子监的旧情,你祖父性子不是一般的犟,在朝廷上也是很厉害的,我那时呆翰林院,总听到他的名字。后来见过一面,只感到威严。”
【什么威严,不过是老学究,老顽固。】
秦云心里默默的想着。
两人说着话,这时发生变故。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粗鲁的喧哗声,走来了一群人,吵吵嚷嚷,十分杂乱。
远远的有一个声音传来。
“柳老婆子,开门!该还钱了!”
柳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微微发抖,看向柳至珂的眼神里满是慌乱。
柳至珂心里一沉,分明是客商催债来了,他攥紧拳头,起身道:“娘,我们在呢,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