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的风沙呜咽着,卷起赭石色的尘浪,一层层覆上阿尔达单膝跪地的身躯。他凝固如一座砂岩雕像,轮廓在暮色中模糊,只剩胸口一点血誓余烬如风中之烛,在黄沙拍打下明灭。凝固的黑泥在腕间结成狰狞的倒钩疤痂,毒素沉入骨髓与残存的血誓角力,每一次搏动都撕扯着近乎透明的躯壳。
沙砾掩埋了脚边的陶片。祭坛底纹的玉光被沙尘覆盖,唯余边缘那几缕焦黑扭曲的荆冠残骸暴露在外。残骸枯槁如死蛇,却在风沙刮过时发出细微的“咯啦”声——内里暗红的数据余烬未熄,仍在啃噬碳化的稻根。
突然,一粒沙撞上荆冠最大的断裂处。
嗤!
微如萤火的暗芒猛地一窜!荆冠残骸骤亮!焦黑表层应声龟裂,蛛网般的裂痕下,粘稠如石油的熵蚀数据流渗出,瞬间裹住残骸!残骸在数据流中融化、扭曲、重铸——
一只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的泥俑!
泥俑无目无口,形态粗陋如儿童捏就。但它的双臂却是一对扭曲放大的楔形文倒钩“v”,锋利,狰狞,滴淌着粘稠黑液。泥俑成型的刹那,猛地自沙地弹起!裹挟着风沙,如同一道淬毒的黑矢,狠狠射向阿尔达胸口的余烬!
噗!
泥楔尖端刺入那明灭的血色光芒!
没有声响。唯有阿尔达胸口剧烈一颤!那点在沙尘中倔强燃烧的余烬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光芒急剧暗淡,边缘却燃起一层污秽的紫黑色!
“熵蚀……同化……”阿尔达冻结的意识底层刮过寒风。泥俑正将楔形文的篡改病毒注入血誓余烬,把守护的火星强行转化为反噬契约的毒火!
他试图驱动残躯。但黑泥毒素锁死了每一寸筋肉。骨骼在无声哀鸣。视野开始被污浊的紫黑侵蚀。
呜——
低沉的共鸣突然穿透风沙!来自他背后被沙砾半埋的极光弓!
弓身玉质裂缝中,那原本污血般蠕动的暗红代码,在感知到阿尔达血誓濒临污染转化之际,竟骤然亮起玉白!碎裂的玉质缝隙中迸射出丝缕温润光芒,如同断裂的琴弦在绝境中重续!光芒顺着无形链接,瞬间灌入阿尔达即将熄灭的心灯!
这光不是攻击,是剥离!一道纯白的玉光细流从余烬核心窜出,精准缠住泥俑楔形文的钩尖!玉光如冰水淋上灼铁,“嗤啦”白气蒸腾!钩尖刺入的血誓能量被玉光硬生生剥离、抽回!泥俑钩尖上凝聚的污血被玉光冻结、碎裂!
泥俑发出一声信息层面的尖啸!本体黑泥翻涌,试图挣脱玉光束缚!
就在这僵持的千钧一发——
呼!一道更快的黑影从沙尘中扑出!是那只跟随阿尔达的沙地狐,灵智早开的伴生兽!它双目赤红如染血,瘦小的身躯高高跃起,一口叼住了被玉光暂时制住的漆黑泥俑!
“呜!”狐狸痛嘶!泥俑体表逸散的熵蚀黑气瞬间腐蚀它的吻部!皮肉焦黑,粘稠的黑液从齿间渗出!但它死死咬住不放!借着坠势,狐狸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剧毒之物狠狠砸向下方那块被沙砾覆盖的陶片!
目标——陶片中央,那片被祭坛底纹守护的纯净玉光!
玉光似乎受到牵引,瞬间暴涨!
噗!!!
泥俑撞在玉质底纹光罩上!如同滚油泼雪!漆黑与玉白猛烈对撞!污秽的楔形文钩刃疯狂撕扯着纯净的守护光幕!熵蚀数据流被玉光不断净化,发出恶臭浓烟!而玉质祭坛底纹的光芒也在飞速消耗!
沙狐跌落在侧,蜷缩抽搐,口鼻不断喷出黑血与破碎的内脏组织。
僵持!能量在湮灭!狐狸的鲜血染红黄沙,它的身躯在熵蚀侵蚀下迅速枯萎,赤红眼瞳死死盯着僵持的双方。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玉质底纹光罩边缘出现一道发丝细痕!
泥俑感知到裂痕,周身黑气狂涌,钩刃更加疯狂地突刺!裂痕在蔓延!
沙狐赤瞳光芒一闪!最后一口混合着脏腑碎块的污血猛地喷出,浇在泥俑背上!
嗤——!!!
污血如强酸!泥俑后背冒出刺鼻浓烟!黑泥躯体被腐蚀溶解,动作一滞!
就在这瞬间!
阿尔达胸口的余烬在玉璃极光弓的支援下终于稳住!甚至因守护契约被强化而爆出一点微弱反冲!那道缠住泥俑钩尖的玉白光流猛地发力——
嗤啦!
泥俑的一条钩臂(楔形文“v”的右刃)被玉光硬生生从躯体上撕扯下来!黑泥飞溅!
泥俑发出无声哀嚎!残躯能量瞬间紊乱!在玉光与祭坛底纹的双重净化冲击下,“砰”地一声炸成一蓬粘稠黑雾,随即被耀眼的玉光彻底蒸发!
陶片上的祭坛底纹闪烁了几下,光芒骤弱,几乎熄灭。一条细长裂纹贯穿了整块陶片。
阿尔达胸口余烬的火星跳动微弱,但紫黑褪尽,重归近乎透明的淡金。极光弓裂缝中的玉白光芒也迅速退去,暗红的代码蠕动着重新覆盖玉质裂纹。
黄沙滚过。阿尔达依旧跪立,沙狐蜷在他脚边,小小身体千疮百孔,赤瞳中的光芒彻底消散。残破的狐狸嘴里,死死衔着半片东西——
那是从泥俑身上撕扯下来的、被玉光剥离了污染本源的、半枚乌沉沉的楔形铁牌!只有被撕掉的一臂(倒钩“v”的右刃),断裂处光滑锐利如淬火黑铁!牌身冰凉厚重,表面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契约威压。那是经过玉璃弓净化后残留的、最纯净的“伪契之力”烙印物!非生非死,介于真伪之间,似物似咒。
阿尔达目光垂落,冰冷地凝注着沙狐口中那半枚残牌,凝固的身躯在沙暴中如山如墓。巴比伦的星空逐渐从沙尘后显出血红,第一缕不祥的光,已越过千里,悄然投向沙狐血肉模糊口中那半枚铁牌指向的西方——
纽约金融塔的尖顶,在卫星视界的暗影里无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