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撞在缓冲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瞬间打破了室内的绝对寂静。
刘丧站在那里。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汗水浸湿了额发,几缕黏在苍白的额角。
他的眼睛死死锁定在靠窗那个“老位置”上,锁定在那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男人。
以及……那个男人正和安宁十指紧扣的手。
安宁是第一个察觉到门口动静的。她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跳。
当看清门口那个的刘丧时,她下意识地抽了一下被汪灿握住的手。
这一抽,让汪灿瞬间惊醒。
他顺着安宁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真正的刘丧。他找来了。
汪灿几乎是本能地流露出恶意和警惕。
安宁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两个“刘丧”之间疯狂扫视。
“你……” 安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拉起了还坐在原位的汪灿。“跟我出来一下!”
她紧紧攥着汪灿的手腕,径直走向图书馆内部一条相对僻静的、通往工具间的走廊。
三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和充满火药味的气氛,在安静的走廊里对峙。
刘丧看着被安宁拉着的那个冒牌货的手腕,看着他们之间那该死的肢体接触,快要失去理智
汪灿眼神阴鸷,全身肌肉绷紧。
“啪!啪!”
安宁甩开了汪灿钳制的手,左右开弓,结结实实给了两个男人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安宁站在两人中间,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燃着熊熊怒火。她指着两人,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
“你俩玩我呢?!谁才是刘丧?!”
刘丧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恶狠狠地瞪着汪灿,几乎是吼了出来:
“上周五晚上我们在老地方吃烧烤,你嫌烤茄子太油,抢了我半碗炒饭。最后是你付的账,说让我下次请你看电影。”
“前天早上你生理期肚子疼,是我翘了半节课跑去校外给你买的红糖姜茶和暖宝宝,奶茶店老板还笑我跑得满头汗。”
“他才是冒牌货!我才是刘丧!”
每一个字都砸在汪灿脸上。
答案,呼之欲出。
安宁转向汪灿,眼神里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声音如同淬了冰:
“你,到底是谁?”
汪灿的心沉到了谷底。刘丧的自证太有力了,精心维持的伪装彻底粉碎。
汪灿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大脑第一次出现了空白和……慌乱。
“我……我是汪灿……”
[系统(尖叫):宿主!!!你扇他耳光,还骂他,你看他眼神都灰了……好感度!好感度要暴跌了啊啊啊!!!]
[安宁在意识空间里冷笑,眼神却依旧冰冷地锁着汪灿那张狼狈的脸:跌?你看着。]
[系统:???他都承认自己是汪灿了,骗局彻底戳穿了,怎么涨好感度?]
[安宁看着汪灿眼中那抹陌生的的“难过”,心中了然:系统,汪灿这种人,骨子里刻着汪家的冷血和扭曲。他从小在什么环境长大?信任等于背叛,温情可能是陷阱。细水长流的爱?那玩意儿对他来说太陌生,太轻飘飘,像羽毛拂过,他根本感觉不到重量,甚至觉得虚假。]
[安宁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打动他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深情。温柔体贴讲理性,他只会觉得你有所图谋,心不够真。]
[系统:那……那什么才能打动他?]
[安宁: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有一招专门克他——恨海情天。你疯,你哭,你指着他的鼻子说‘我恨你’,他反而会觉得,啊,这是真的!这份恨意如此强烈,那背后的‘在意’该有多深?]
[安宁看着汪灿下意识避开她失望眼神的样子,心中冷笑更甚:爱到极致,在他那里就不能是干干净净的。它得有点病,有点痛,有点牵扯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感才够格叫‘深情’!戏文里唱‘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唱‘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背叛、原谅、再重逢……这种带着血腥味和泪水的‘浪漫’,这种至死方休的纠缠,才是他潜意识里能理解的‘爱’!]
[安宁:只有当他觉得,‘我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当他被‘明月’抛弃的恨意和求而不得的痛苦淹没时……才会真正地无可救药地爱上这轮‘明月’!]
现实里,时间仿佛只过去了几秒。
汪灿那句“我是汪灿……”的尾音仿佛还悬在冰冷的空气中,带着自暴自弃的颓然。
安宁眼中的失望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汪灿心里。那陌生的“难过”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甚至压过了被拆穿的愤怒和杀意。他不敢再看安宁的眼睛。
“汪灿?”
“你玩我呢?!”
汪灿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
安宁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汪灿面前,无视了他身上瞬间又绷紧的危险气息,指着他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般的恨意和指控:
“顶着别人的脸!装别人的男朋友!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看着我对着你这张假脸笑,对着你这假货付出关心……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意思?特别有成就感?!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很得意是吧,汪、灿?!”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系统捂着眼睛,惊恐又震撼:目标好感度……+5?!!当前91。 宿主,他……他在你骂他的时候心跳飙得更高了]
[安宁:看,我说什么来着?‘我恨你’三个字,比‘我爱你’有用一万倍。明月高悬,独不照他……这滋味,够他品好一阵子了。]
汪灿彻底僵住了。
那短暂的的温暖是如此遥远和虚幻,而眼前安宁的恨意是如此真实、如此……灼热。
汪灿甚至荒谬地觉得,这份恨意,比之前所有的温柔都更“真实”地属于他汪灿,而不是那个虚假的“刘丧”。
看着安宁泪流满面地瞪着他的样子,汪灿喉咙发紧,他好像……真的把什么东西彻底弄碎了。
一旁的刘丧看着安宁流泪控诉,心疼得无以复加:“安宁!别为这种骗子生气!我们走!” 他上前想拉住安宁。
安宁却甩开刘丧的手,她的目光依旧钉在汪灿身上。
“事情还没完呢,汪、灿。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安宁决然转身,挺直脊背,独自走向图书馆外刺眼的阳光中。
留下走廊里,一个心疼得不知所措的真刘丧。
以及……
一个顶着刘丧的脸、却叫汪灿的男人,
“难过”变成了尖锐的疼痛,陌生而汹涌。
图书馆那场惊天动地的对峙后,安宁的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边是真实的刘丧,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他笨拙地道歉,加倍地对她好。
另一边,是销声匿迹的汪灿。
汪灿回到了秩序森严的巢穴,试图用高强度的训练和刻板的命令来麻痹自己。
他的心有点难受,汪灿想。
心跳快慢毫无规律,让他心烦意乱,甚至影响了他引以为傲的精准度。
他去找了教官汪苏。汪苏,一个被汪家彻底磨平了人性的机器,听到汪灿描述那种“看到她就难受,看不见更难受,心脏乱跳”的感觉后,只冷酷地瞥了他一眼,用毫无波澜的语气下了结论:“恨。这感觉是恨。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永绝后患。任务目标干扰了你的心智,清除干扰是唯一解。”
恨?挫骨扬灰?
汪灿咀嚼着这个词。似乎……很贴切。他想起安宁指着鼻子骂他“骗子”、“玩我”、“得意吗”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想起她决绝转身的背影。是的,恨!
恨她轻易戳穿了他短暂的幻梦,只有彻底解决掉这个源头,他才能恢复应有的冷静和锋利。
“清除干扰。”汪灿低声重复,眼神重新凝聚起熟悉的、带着血腥味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