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全亮,晨雾尚未散尽。
李风灵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通往后山观星台的石阶。
风华小院里,龙茵她们还在调息,昨夜的发现让每个人都心绪难平。而她,必须在她们醒来前,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到最大的依仗。
观星台上,云海翻涌,罡风如旧。
赵无痕背对云海,负手而立,仿佛从黑夜到黎明,他都未曾移动分毫。
“院长。”
李风灵走到他身后,躬身行礼。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取出了那枚拓印玉符,双手奉上。
“弟子幸不辱命,查到了四海商会与血煞教勾结的账目。但弟子发现,此案的核心,并非寻常的邪教渗透,而是指向了一件名为‘星云盒’的神秘器物。”
她将自己的推测——何师傅的死、念念的遭遇,以及那本黑账上惊人的投入,全部串联起来,有条不紊地全盘托出。
“……弟子斗胆,恳请院长再宽限三日,并允准我等在城内便宜行事,彻查‘星云盒’的真相。”
说完,李风灵便垂首静立,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她心中有些忐忑。
毕竟,三日之期已到,她拿出的证据虽然关键,却并未直指雷家,更没有找到“星云盒”本身。如今再要时间,还要特权,已是逾越。
观星台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许久,赵无痕才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去看李风灵,目光落在了那枚悬浮在空中的玉符光屏上。
当看到“星云盒”那三个字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凝重。
“你可知,四海商会,或者说雷家,为何要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打造此物?”
赵无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李风灵心头一紧。
她老实回答:“弟子不知。但能让掌控巅峰的强者彻夜守护,甚至不惜为此杀人灭口,此物必定干系重大。”
赵无痕收回目光,看向山下的青木城,那片繁华之下,不知藏着多少暗流。
“因为,青木城的高层,有人对这‘星云盒’,志在必得。”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李风灵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青木城的高层!
那意味着,她们的敌人,不仅仅是雷家,不仅仅是藏在暗处的血煞教,更可能……是这座城池真正的掌权者之一!
难怪城卫司的调查会被强行中止,难怪雷家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李风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看着李风灵骤然变化的脸色,赵无痕话锋一转,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赞许。
“但你等心怀正道,知难而上,很好。”
他抬手一挥,那枚玉符便飞回李风灵手中。
“我再允你三日。”
“这三日内,神武院在城内的情报阁,任你调用。”
赵无痕说着,一枚通体温润的白色玉令从他袖中飞出,缓缓落在李风灵面前。玉令之上,只有一个古朴的“赵”字,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持此令,如我亲临。”
“记住,事不可为,立刻撤退。神武院,是你们最后的倚仗。”
李风灵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院长手令,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这不仅仅是授权,更是信任,是托付。
“弟子,定不负院长所托!”她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
当李风灵回到风华小院时,龙茵三人已经等得有些焦急。
“怎么样怎么样?老头子怎么说?”龙茵第一个冲了上来。
李风灵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枚院长手令放在了石桌上。
“我靠!”龙茵看清令牌的瞬间,眼睛都直了,“院长手令?风灵,你这是把院长的裤衩都给要来了?”
林月瑛也收起了平日的慵懒,拿起令牌翻看片刻,桃花眼里满是惊异:“有了这东西,咱们在青木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李风灵将赵无痕的话转述了一遍,尤其是那句“青木城高层,有人志在必得”。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妈的,玩这么大?”龙茵忍不住骂了一句。
“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李风灵收起手令,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现在就去拜访‘铁疯子’!”
……
青木城,铁砧巷。
这里是与青木城繁华主街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巷子狭窄、阴暗,常年不见阳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煤灰和劣质麦酒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地面坑坑洼洼,积着黑色的污水,两旁的房屋低矮破败,仿佛随时都会垮塌。
这里是青木城最古老的匠人聚居地,也曾有过辉煌。
但随着四海商会等大商行的崛起,这些守着祖传手艺的小作坊,大多都已倒闭,只剩下一些老人,还固执地守在这里,了此残生。
四人行走在巷子里,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龙茵皱着鼻子,一脸嫌弃:“这什么鬼地方?走路都得踮着脚。”
林月瑛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有点意思,这种被遗忘的角落,最容易藏着些有趣的人和事。”
苏瑶则有些不适,下意识地拉紧了李风灵的衣角。
她们在一座巷子最深处的铁匠铺前停了下来。
这铺子比周围的更加破败,门前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屋檐上挂着厚厚的蛛网,一块歪歪斜斜的木制牌匾在风中摇摇欲坠,上面“铁崖工坊”四个字迹几乎已经看不清了。
这里,就是“铁疯子”的家。
“就这?”
龙茵看着那扇仿佛一碰就要散架的铁门,满脸怀疑,
“这种地方,能有和何大师齐名的人物?”
“据说,铁疯子脾气古怪,十年前,他唯一的弟子在一次铸器时意外身亡,他就封炉了,从此酗酒度日,再也没碰过铁锤。”
李风灵解释道。
“管他什么疯子,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龙茵向来是个行动派,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深吸一口气,抬起拳头就准备砸门。
就在她的拳头即将砸到门上的瞬间——
“吱呀——”
一声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响起。
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竟然自己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混杂着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从门缝里扑面而来。
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后。
那是一个老人,头发乱得像鸟窝,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满是油污和破洞的坎肩,露出一条空荡荡的左边袖管。
他是个独臂老人。
老人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浑浊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门外的四人,像是护食的野兽。
“滚!”
沙哑、暴躁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