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小巷能同时七八个人并排行走。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更浓重的腐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弱金属腥甜的奇异气味。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粘稠的银液,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踩上去如同棉絮的…银色粉尘?那是无数银蝶蜕下的鳞粉?
“老陈,这银色的是什么?”胖子气喘吁吁的问道。
“银粉,银蝶的授粉”我凝重的回答道。
“啥?卧槽,这玩意沾鞋上不会有毒吧!胖爷我还没传宗接代呢”胖子吓得瞬间就抬起了一只脚。
猴三作势也学着胖子。
“放心吧,尘放太久,没了毒性,不过你不能传宗接代可别找这个借口啊!”我打趣的看着胖子。
“滚!胖爷,牛逼得很,怎么会生不出小孩”胖子撇着嘴说道。
前方,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灰色的月光只撒下微弱的光线,勾勒出石道粗糙的轮廓。
死寂,绝对的死寂,取代了身后那疯狂的嘶吼与振翅声。
但这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胆寒。我们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大生物的…食道。
葛云衣握紧手中的墨色弯刀,映照着她冰冷如霜的面容和那双深不见底、警惕到极致的墨色眼眸。
“老陈,你说操控蝴蝶的人…为咱们精心准备的“生路”尽头…究竟藏着什么?”胖子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也许是那位将军不知道的野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胖子。
“要是“蝶神”本体,胖爷我就骑着它回家”胖子笑嘻嘻的说道。
“胖爷,你不怕它把你吃了啊!”猴三小声的嘀咕道。
“滚!别打扰胖爷美好的想象”
“嗯,胖子呢收服它,就像数码宝贝一样,那多拉风”我也向胖子开启了玩笑。
每一步深入,都像是朝着那张开的巨口,迈进一步。
然而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身后活尸那空洞的嘶吼和银蝶刺耳的嘶鸣在路口依然可见,仿佛一道天堑。
而这里只剩下四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不行了…真…真不行了…”
猴三如同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着灰尘滚落,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过度惊吓和亡命奔逃彻底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胖子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重的工兵铲“哐当”一声丢在脚边,溅起几点微弱的银色粉尘。
他扯开衣领,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嘴里兀自喋喋不休地骂骂咧咧:
“他奶奶的…这他妈…比倒十座…大斗还累…那帮孙子…空壳子…力气倒不小…”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
葛云衣并未放松警惕。她背靠着一侧冰冷的石壁,手中墨色弯刀依旧紧握,刀身上流转的幽蓝寒芒是这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映照着她冰冷紧绷的侧脸。
那双墨玉般的眼眸如同深潭,警惕地扫视着通道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来路的方向。
我同样没有坐下。站在靠近通道入口的位置,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我死死盯着入口处——那里,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外面村子模糊的轮廓,以及…密密麻麻、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入口处的活尸轮廓!
它们没有踏入通道一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那凝固的诡异笑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黑暗,无声地“注视”着我们。
这种被无数非人存在“目送”的感觉,比直接的追杀更令人头皮发麻,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它们…为什么不进来?” 胖子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葛云衣,
“是畏惧这通道?还是…这通道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葛云衣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通道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紧。
空气中的腐朽味混杂着那股奇异的金属腥甜,在这里似乎更加浓郁了,吸入肺腑,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粘腻感。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在死寂的通道里如同惊雷炸开!
“啊——!” 瘫在地上的猴三如同被电击般猛地弹起半截身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惊惧的尖叫!
他触电般缩回撑在地上的手,脸上血色尽褪,眼神惊恐地盯着刚才手按的位置——
借着天空微弱的灰色光芒,可以看到那里散落着几根灰白色的、断裂的…骨头!
“骨…骨头!” 猴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和胖子瞬间被惊动,葛云衣冰冷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大惊小怪什么!” 胖子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凑过去,
“不就是死人骨头吗?这鬼地方…” 他的话戛然而止。
灰色的冷光下,那并非零散的枯骨。那是一具相对完整的、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形骸骨!
骨骼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粉尘,如同裹了一层诡异的糖霜。
骸骨的头颅歪斜着,空洞的眼窝望着通道顶部,下颌骨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这景象在地下古墓中不算罕见,真正让胖子声音卡壳、让陈忘川瞳孔骤缩的,是这具骸骨的异常之处!
在骸骨肩胛骨的后方,紧贴着石壁的阴影里,赫然延伸出两对…细长、扭曲、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骨骼结构!
那骨骼纤细得如同鸟类的翼骨,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上面同样覆盖着银粉。
它们并非对称生长,而是以一种极其怪诞的角度向后扭曲、伸展,末端甚至分叉出细小的骨刺,深深刺入身后的墙壁缝隙之中!
仿佛这骸骨的主人,在临死前曾绝望地想要展开翅膀逃离,却被永远地禁锢在了这里!
“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那两对细长的骨头,眼珠子瞪得溜圆,
“翅…翅膀?!这…这他娘的是个…鸟人?!”
“鸟人”两个字在死寂的通道里回荡,带着一种荒诞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冲击力。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蹲下身,不顾骸骨上那诡异的银粉,凑近了仔细观察。
不是幻觉!那确实是融合在肩胛骨上的额外骨骼结构!
骨头的形态虽然扭曲,但依稀能辨认出类似翼骨的形态,关节处的结构也与鸟类有某种诡异的相似,只是…更大,更扭曲,充满了病态增生和强行融合的痕迹!
骸骨的其他部分,除了颜色异常,则基本保持着人类的特征。
“不是鸟人…” 葛云衣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不知何时也蹲在了骸骨旁,墨色的眼眸在灰色月光映照下,锐利得如同手术刀,
仔细扫视着骸骨的每一处细节,尤其是肩胛骨与那对“翅膀”骨骼的连接处。
她的指尖细长,小心翼翼地拂开骸骨颈部和部分肋骨上覆盖的厚重银粉。
露出的骨骼表面,不再是光滑的灰白,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虫蛀般的细小孔洞!
那些孔洞极深,有些甚至贯穿了骨头!更诡异的是,孔洞边缘的骨质呈现出一种…
异样的、仿佛被高温熔融后又冷却凝固的琉璃状结晶!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泽!
葛云衣的指尖停留在其中一处孔洞边缘,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寒意:
“是失败品…或者说…是比外面那些‘活尸’更彻底的…‘蛹化’产物!”
“看这些骨骼上的侵蚀孔洞…是银蝶蛊强行改造、试图‘催生’某种形态时留下的疯狂痕迹!
那些琉璃化的边缘…是过度释放的‘再生因子’与骨骼本身激烈冲突、失控沸腾后留下的‘伤疤’!”
“至于这‘翅膀’…”
她的目光落在那两对扭曲的翼骨上,眼神冰冷如霜,
“并非天生,而是蛊虫在宿主体内…以透支生命、扭曲生理结构为代价,强行‘模拟’银蝶形态的…畸形增生!它想将宿主…彻底变成它的同类!”
她抬起头,墨色的眼眸望向通道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声音带着一种彻骨的冰冷:
“我们被驱赶进来的这条路…恐怕通向的,不是生路…”
“而是…这位将军‘活傀’实验最疯狂、最失败、也最恐怖的…‘垃圾场’!或者…是蛊虫自身,在漫长岁月中失控进化出的…某种‘巢穴’形态!”
她的话音刚落,通道深处那片浓重的黑暗里,似乎…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烈金属腥甜和腐烂气息的气流,无声无息地拂过众人的皮肤。
猴三猛地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胖子下意识地抓紧了地上的工兵铲。陈忘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具带着畸形翅膀、被虫蛀般侵蚀的骸骨,如同一个血淋淋的警示牌,无声地诉说着这条被“安排”好的道路尽头,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何等超越想象的恐怖与疯狂!